“太好了,”伊塔眉开眼笑,“我先替爷爷谢谢大师!”
看到受伤的人都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玄奘不觉松了口气,取下银针,为他们套上几件干爽的衣服,又盖上暖和的裘毡,便叫其他人也都去睡。
“不是说这里有鬼吗?”道缘左右看着,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哪里有鬼?我看那位女檀越是心中有鬼!”
“她心中有没有鬼我不知道,我看你这小鬼头才真是心中有鬼,”玄奘笑着拍了拍弟子圆溜溜的脑袋,“很晚了,快去睡吧。”
道缘被师父推得跌跌撞撞,跟在道通等人的背后去睡了。
“师父,”道诚凑了过来,“您也去睡吧,让弟子来守夜。”
“不,”索戈道,“师父们都睡,守夜的事还是我们来,我叫手力们排班。”
玄奘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些伤者:“他们的情况不太稳定,还需要再看看。这样吧,你们睡到后半夜,来换我就行了。”
道诚点点头:“也好,等到二更时分让索戈安排手力来换师父,弟子四更时再来换他们。”
索戈立即点头答应,转身便去安排去了。
火苗忽忽地燃烧着,上面吊着一个小陶罐,熬着草药。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在这间土屋里……
玄奘拿着一张大树叶轻轻扇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伊塔坐在一旁,入神地看着这位青年法师的每一个动作。
一时之间,玄奘竟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在故乡的院落里为父亲煎药……
童年时期,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姐姐后来远嫁他乡,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婆家的人待她好吗?她的丈夫会不会疼惜她?她会不会偶尔想起这个好读佛经的古怪的小弟呢?
玄奘摇摇头,摆脱了这些思绪,一切皆是缘,或许有一天,我们姐弟还能再次相见……
伊塔摆弄着手中的马鞭,饶有兴趣地看着玄奘,她觉得这个法师蹙眉沉思的模样很特别,怎么看也看不够。
“你怎么还不去睡?”玄奘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终于开口问道。
伊塔摇了摇头:“我有点害怕,睡不着。”
“怕什么?”玄奘道,“那些人已经过河去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
伊塔似乎没听到玄奘的话,只是望着面前的火苗,幽幽地说道:“法师胆子可真大,也不怕鬼。”
原来她怕的是这个!玄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怕鬼?他们伤害过你吗?”
“没有,”伊塔摇头道,“我从没真的见到过鬼,但我的祖先见过。它们非常可怕,所过之处,扬起很大很大的沙尘,断绝了沙漠中的河流,又降下可怕的瘟疫,让我美丽的故乡变成了一座死城。”
玄奘抬起头来:“檀越的故乡?在哪里?”
“楼兰。”伊塔答。
“原来檀越是楼兰人。”玄奘心中略觉惊异,楼兰不是早在七百年前就消失了吗?当年,汉使傅介子刺杀安归王,新王尉屠耆带领全族的人迁移到了鄯善附近,楼兰古国就此消失。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罢了。
“楼兰现在在哪里?”玄奘好奇地问。
“就在这里,”伊塔用手里的马鞭戳了戳地面,“在这黄沙之中。”
玄奘觉得纳闷,莫非,当年一部分楼兰人迁移到了这一带,重新建国,如今又被黄沙给埋葬了?
他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伊塔茫然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楼兰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家。”
玄奘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檀越又怎知,这一切都是鬼怪做的孽?”
“是我爷爷说的,”伊塔道,“小时候,爷爷经常给我讲家乡的传说,他告诉我,是魔鬼降下灾难,毁了楼兰。”
玄奘叹道:“魔和鬼不是一回事。”
“反正都是可怕的东西。”伊塔道。
“我不知道檀越为什么会这么想,”玄奘温和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檀越之所以怕鬼,是因为不了解它们,所以才会心生畏惧。一般来说,你对一样东西了解得越多,你就越不怕它。”
听了这话,伊塔不禁好奇起来:“法师不怕鬼,是因为对鬼这个东西,法师已经很了解了吗?”
“也不是很了解,”玄奘道,“但贫僧知道,鬼也是六道众生之一,他们比人要可怜得多。假如有一天,檀越真的见着了鬼,尽可以帮助他们,比如念阿弥陀佛。”
“念佛就可以驱鬼吗?”伊塔奇怪地问。
“不是为了驱鬼,”玄奘道,“贫僧要你念佛,并非是要檀越拿着佛号当武器,去对付鬼。而是用清净的佛号,祝福他,愿他早日往生佛国净土。”
伊塔沉吟不语。
“如果檀越觉得心中不安,觉得自己遇到了鬼,也不妨念念经,”玄奘恳切地说道,“不但安自己的心,也可以帮助周遭的各类生灵。例如《心经》、《金刚经》都教人心地坦荡,无所执著,能够带给鬼启发;而持诵《弥陀经》可以让鬼感受到极乐世界的殊胜,自然会想往生西方。只要你怀抱一颗慈悲的心,鬼就能感受到佛法的力量,到他该去的地方。”
“法师说得极是,”伊塔抬起了头,“伊塔以前一直以为,诵经拜佛只是为了祈求神灵护佑,让自己和家人不被鬼怪所伤。却从未想到过,要用佛号经文去帮助别的生灵。”
“佛法不是独木舟,”玄奘道,“而是一艘大船,不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