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各怀心思地吃完,天色也彻底黑透了。
丑猫包子吃完就走,舔舔爪子,肥硕的身子一扭,钻进蔷薇篱笆,立时便不见了踪影。襄荷见了,不由摇头失笑。
包子是兰郎中上小玉峰采药时捡回来的,当时它误中猎人陷阱,腹部被竹刺扎破,若兰郎中去的再晚一些,它一准就没命了。秀水村猎户只有那么几家,每家的陷阱都有自己的特点,兰郎中经常上山,一眼就认出那是村中猎户赵大虎设的陷阱,因此便先将猫捡了回来,简单包扎上药后,才去赵大虎家打招呼。野猫这东西吃不了肉卖不了皮,赵大虎自然不介意,挥挥手就让兰郎中自己处置了。
包子在兰家养了三个月的伤,只因伤势太重,兰郎中又不是兽医,村中兽医只会治猪牛羊这些大牲口。无奈,兰郎中只得用人医的那套法子,死猫当活猫医,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治好了,为此兰郎中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医术大有长进。
治好了包子,兰郎中又带着襄荷出去行医,将包子托付给了村中交好的田大婶家,哪知他们头脚刚走,包子后脚就跑,一天都没在田家待。
待得游医归来,得知养了三个月的野猫跑了,兰郎中还伤感了一小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没过几天,兰郎中又去小玉峰采药,结果翌日就发现包子出现在了自家房顶上。
它也不叫,就那么幽幽地蹲在房顶,丑丑的眼睛蔑视众生般俯视着小院,兰郎中和襄荷一抬头看它,它便“嗖”一下跳下房顶,在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那天之后,它总是隔几天便来一次,每次都蹲坐在房顶,一动不动,屋脊上镇宅辟邪的神兽似的,凶神恶煞,八风不动。
毕竟是自己救的,又亲自照顾了许久,兰郎中对它有些感情,每次见它来都招呼一句,“哟,丑猫来啦~”头几次,他刚一开口,包子立时扭身就走。后来包子似乎无视他了,丑眼扫他一眼,依旧八风不动地蹲在房顶,继续做它威风凛凛的压脊兽——可惜兰家的茅草房压根没屋脊,少了些气势。
时日久了,兰家父女也渐渐习惯了它神出鬼没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自家屋顶上,襄荷更是直接将它当做镇宅神兽——包子面相之丑之凶绝非浪得虚名,当它一动不动地蹲在屋顶,用它那双狭长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你的时候,除了兰家父女这对奇葩,村中绝少有人能抗住,尤其是小孩。因为包子的存在,村里许多小孩都怕地不敢再来兰家找襄荷玩儿,对此,襄荷简直喜出望外。
襄荷并不讨厌村里小孩,反而还有几个交好的小伙伴,有时童心未泯了,也会跟小伙伴们一起放放风筝踢踢毽子什么的。但是,她却绝不想他们到她家里来。
原因自然是她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一群小孩儿对于娇弱花草的杀伤力简直堪比一群饿羊。
襄荷收集了许多花草,虽然没什么名贵品种,但得来的也不易。这个时代连个花卉市场都难找,即便是襄城这样的府城,也只有在花朝重阳等节日的大型集会上,才会有临时的小型花卉交易市场,所卖的花多半是时令花,品种单一不说,价钱也不是兰家的经济能负担得起的。这不是说连一盆花都买不起,兰家虽不富裕,但也没到这地步,问题是,襄荷有收集癖,又太博爱,这世上几乎就没有她不喜欢的花。
兰郎中早早就发现女儿对花草感兴趣,在她还是小婴儿时,抱在怀里村里走一圈,只要看见哪家有特殊点的花草,她便立时像只闻到鱼腥味儿的猫,黑亮的眼珠不错地瞅着,抱着走老远了还扭头看。
襄荷模样长得好,小时候又被兰郎中养得白白胖胖,一笑起来特别惹人爱,再加上身世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因此在村里很有长辈缘。村民们见她小小的人儿这样逗趣可爱,都笑着打趣她。她张开没嘴的牙冲人家一笑,笑得人家心都被萌化了,然后扭头又继续看花。
这样的卖萌攻势之下,少有村民会无动于衷,能分苗的分苗,能压枝的压枝,分好了压好了便送到兰家,说是娃娃喜欢看,那就送她一盆,让她天天看。
兰郎中是个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便对人三分好的,见村人送女儿花,一边心里得意自家女儿招人疼,一边对村民更加热心。本来平时为同村人诊治就几乎没收过诊费,此后更是常常连药也倒贴。寻常农家养的花草能值什么钱,对村民来说,几棵不值钱的花苗换人家的药,那是他们占便宜了。因此,好些村民见亲戚家有什么好看的花草,都会特意讨来一苗送给襄荷。
也因此,襄荷在还是婴儿时,便达成了“秀水村及周边花草全收集”成就。
村民尚且如此,女儿控兰郎中更是不甘落后。兰郎中见女儿这么喜欢,自然也跟着上心,无论是上山采药,或是出去行医,看到什么家里没有的好看花草,或挖或买或讨要,总是竭力给襄荷弄来。
可是天下花草何其多,想将所有襄荷喜欢的花草收集都起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花卉消费几乎只在上层阶级中流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除了襄荷这样爱花成痴的,再好看的花也比不上一个杂面窝窝。不是普通百姓不会欣赏花草之美,而是艰难的生计使他们无暇欣赏,也无心欣赏。
正如孩子眼中的世界是风、是雪、是空中飞鸟,大人眼中的世界则是油、是盐、是仓中之粟,出生时,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