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便色赤,畏饮热汤?”少年问道。
“对,对!”中年男子连连点头。
“那便没错,”少年道,“火热过极,需用苦寒之药以攻之。”
“啥?”,中年男子脸上有些茫然,旋即瞪大眼睛道,“这是说我身子里有火?我整日腰膝发寒,哪里是有火,缺火还差不多,再用泻火的药可不得冷死我!”
男子越说嗓音越大,说道后来已经满脸狐疑,冲少年道:“你可别是诊错了吧?”
他这一说,周围人也犯起嘀咕。普通百姓虽不精研医理,但起码知道冷热相对,这男子说他身上发寒,少年却还要给他用苦寒之药,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但虽然心里犯嘀咕,却没有一个人当场出声质疑。这既是因为少年这几日摆摊所积攒下的名声,更是因为他那浑不似凡人的容貌。
不得不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听到男子的质疑,少年脸色丝毫未动,磨砂似的嗓子无波无澜地道:“伏脉振指有力,此乃火郁于内之脉象。热极反寒,反似胜己之化,是以看似阳虚,实则火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头颅微微侧向万安的方向。
待万安拿起摊子上摆放的一只狼毫细笔,他才不疾不徐地道:“黄柏三钱,龙胆草二钱,黄岑、黄连、栀子各一钱五分,加生姜七片为向导,趁热饮下,三剂痛消,再以人参固本丸,日服二两,一月可愈。”
万安伏在摊子上一一记下少年所述。
中年男子傻眼了。方才少年那一通话,除了开方子时听懂了,前面那什么阳热什么虚实,他通通是有听没有懂。事实上,在场的百姓中也没几个听懂的,但人天生对自己不懂的事物有股敬畏感,又兼那少年语气沉着,便让人油然生出一股信服之感,因此现场倒也无人置声。
转眼就见少年开了方子,万安吹了吹纸上墨痕,将方子递给中年男子道:“黄柏等药可自去药行购得,按时煎服即可。”又从摊子下取出两个瓷瓶,道:“这里面是人参固本丸。”
男子伸手欲将药方和药瓶接过,万安又道:“承惠,诊费与药费共一两。”
“啥?!”男子当即跟被蝎子蛰了似的伸回手,瞪着万安,话里有些恼羞成怒:“咋会这么贵?我在荣生堂看了许久也才花了不到二两银子,人家荣生堂是大医馆,你们不过是个摆摊子的,也敢狮子大开口?”
万安皱了皱眉,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一两里药钱是大头,因是用上好的百年老参制成,所以这人参固本丸价值不菲,您若嫌贵,自可去药行另行购买,只是品质如何,我却不敢跟您作保。”说着便收回了药瓶,只将药方递过去,板着脸道:“诊费五十文。”
男子闻言,心下还是不满意,嫌诊费太贵,又待争辩,后面排队的病人却早已等得不耐烦,纷纷让男子腾出位置。
“刘老三,你做着买卖人口的行当还差这五十文钱?权当请谢小神医喝杯茶得了,没得唧唧歪歪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
一听这话,那叫刘老三的男子脸上着恼,不仅没退,屁股反而牢牢地粘在摊子前的板凳上,也不跟众人打嘴仗,只拿牛眼瞪着少年,一副不要到解释不罢休的架势:“谢小神医,我尊称你一句神医,那是因为这几日街坊们都说你人品高洁医术通神,可你这说了一通,又开了贵死人的药,我怎么瞅怎么不像神医,别是诊不出来胡诌蒙我的吧?”
这话说的有点过,万安瞥了他一眼,有心刺他一刺,但见少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知道他惯来不喜与人争辩,因此只得忍了。
只是,他的有心忍让,在刘老三看来却成了心虚。
“不说话了吧?呸!我就知道,什么神医,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我明明身子发冷,你还给我开泻火的药,这火都泄完了我不冻成冰坨子了?”
襄荷一直在一边看着,直到听到那句“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便跟条火捻子似的,“腾”地一下给点着了。
要直接按她脾气,指着刘老三的鼻子大骂“江湖郎中怎么了江湖郎中就是招摇撞骗么”才是最痛快的,不过这显然是下下之策,因此她只得按下火气。只装作年幼不懂事,刘老三话声方落,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老三转头瞪襄荷,“小丫头笑啥?”
襄荷笑道,“我笑大叔说话有趣,人怎么会活活冻成冰呢?大叔放心,按谢小神医的方子服药,您肯定不会变成冰坨子。”
刘老三却有些不依不饶:“你咋知道我不会冻成冰坨子?”
襄荷看了看少年,见他仍旧端坐着,似乎全没注意周遭事物,便继续跟刘老三解释道:“方才谢小神医说的清楚,大叔您的脉振指有力,这就说明断断不可能是阳虚之症,恰恰相反,您这是火气太盛的脉象。”
万安有些惊奇地望了襄荷一眼。
襄荷继续道:“先前谢小神医不是问您是不是畏饮热汤?按说身子发寒应该喜欢热烫的东西才对,但您却不喜热汤,这说明啊,您身子自个儿明白,它知道它里面有火,里面已经够烫了,所以才不喜同样的热烫之物。”
刘老三听了这话,想想便点了点头,道:“这个你说的倒有些道理,不过,为啥我身子里有火,还老觉着发冷呢?”
襄荷便笑着问道:“大叔,您小时候有没有玩过砸雪球?”说着做出一个团雪球的姿势。
刘老三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