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莲华抬起眼,眼中那一抹浅浅的水意来不及藏起来。
“我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作为一只鸟儿,我有担心的必要么?”
芈闲鹤讽刺地勾起嘴角,满脸显出讥诮的神情,手指不轻不重地拉扯着。
“你是不是还以为,郁家的那两个男人,会救你回去?”
她一愣,是啊,她半夜里不见了,寒烟和香川一定急得发疯,说不定会殃及池鱼,那客栈就惨了。
只是,这男人的表情,令她心寒,且不悦。
见她不吭声,芈闲鹤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别指望了,那两个人现在说不定正在往相反的方向找你呢,呵,关心则乱,你应该明白。”
步莲华的脸色,霎时阴沉起来。
看清她的脸色,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阴冷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来。
“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处处都表现出跟本王很熟的样子,那么,我就带你见识下都城的纸醉金迷吧,呵。”
她不愿与他逞口舌之快,昏睡了这么久,方才看见外面天色,竟然已经第二天傍晚了。
马车速度很快,看来早已驶出小县城好远。
想起那曾生活过的王府,她不禁有些隐忧。
尤其是面对现在的芈闲鹤,还有那即将入门的王妃。
这边,男人幽黑的眼眸变得迷离,她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他的心上。
牢笼?她说他的府邸是牢笼?
好,真好,他不在意,用可怕的爱|欲,将她抓紧,藏好。
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如今白雪皑皑,都城的冬日到底不比他处。
冬日的光,格外明亮刺眼,更兼有小院里的积雪反光,映得屋子里愈发透彻,窗棱上像是笼了薄雾。
抓紧了身上的雕花羊绒披风,袖笼里捧着小手炉,看看案几上的铜壶滴漏,步莲华叹了一声。
他又该来了呢。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传来,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要的东西我拿来了,现在就去么?”
是芈闲鹤指派给她的婢女,昭儿。
昭儿的脸儿冻得微红,手中捧着个不大不小的双耳陶罐。
步莲华住在王府中的一处偏房里,少有人来,她也乐得清静。
院落中,有一株老梅,寒冷的冬天里,却也不畏寒意,颇有凛冽的美|感。
一丛丛的梅花,花瓣上呈现出一种单薄的质感,半透明的白色花片,梅蕊纤细。
昭儿捧着罐子,给步莲华围上一条兔毛的围脖儿,生怕她着了凉。
这小姐是何方神圣,昭儿不知,只晓得,王爷挂心得紧。
怕是王爷看上的人儿,可惜无法明媒正娶,只等着正妃过门,再收房纳妾吧。
一想到那即将入门的王妃,昭儿看步莲华的眼神,就不免多了一丝怜悯,妙人儿又如何,还不是在人家的眼色下讨生活?
正想着,只见步莲华已经推开房门,率先走出去,脚一踏上雪,半只靴就没入。
她伸手聚拢在唇边,笑着呵了一口气,搓搓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
昭儿连忙跟上,笑吟吟道:“不知小姐要这罐子做什么?”
步莲华裹紧了披风,回身接过了那陶罐,捧在怀里,径直走到树下。
风吹过,簌簌的雪从树上落下,她小心地避开,不要那些。
素手一伸,白|皙的手腕露出,她擒住一枝半高的枝桠,让那一朵朵花瓣倾下来。
“原来小姐是要梅花雪!”
昭儿也是个伶俐丫头,很快明白过来,上前帮着步莲华压低树杈。
树上的,挂落的,皆不要,单只要那洁白瓣片上的雪。
自从她这次在山庄大病一场,不知为何,脑中总是有着各种流转的影像。
她几乎以为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可不知为何,每每梦魇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都熟悉得令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纤细的女子站在树下,弯下一枝含|着苞儿的枝桠,递给身边的孩童。
应该是个精致的娃儿,踮起脚尖,咯咯笑着,伸手够着那花儿。
步莲华晃晃头,试图将那纷乱的想象画面甩掉。
花瓣上的雪,数量极少,等到步莲华身上微微冒汗的时候,那雪也才堪堪铺满罐底。
抱紧陶罐,步莲华停下动作,慢慢擦净了额上的汗。
身子不那么羸弱,可许久没动弹过,到底是虚了。
“小姐是要做梅花糕?”
昭儿偏过头,大胆地猜测。
她有些弄不懂眼前的这个新主子,有些冷清,可对下人,倒也不摆架子,不欺负人。
步莲华只是淡笑,一身的浅烟灰披风,衬得娇小的她,添了几分修长。
三年前,她来王府时,还是初夏,过了几个月时间,走的时候,也不过是深秋。
这样的冬日,倒真的是她说的那般,第一次见到。
才片刻不动,她就觉得,脚下、指尖都有些麻了。
跺跺脚,刚要喊上昭儿继续,只听得身后一声清脆脆问好,“王爷!”
乍一听见,步莲华的手指头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一松,那罐子,“噗”的一声,栽进了雪中。
芈闲鹤冲昭儿一挥手,叫她退下,弯腰捡起那陶罐。
幸好,绵雪厚重,那罐儿安好无损。
芈闲鹤拍拍罐身上沾到的雪沫儿,微笑着递到步莲华手中,假意责怨道:“本王便这般可怕,一见到我,你连罐子都要扔掉不成?!”
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