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他悠长地唤着她的名,只有他叫的名,她的眼睛不再如从前那般光亮,变成一团漆黑。
“柴三哥还在呀?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我……怕是不行了,奶奶为什么还不来,我想见她,想再见见她!”
如果死是最终的结局,无人能救她,那么她一定要知道答案,从奶奶的口中亲耳听到。
“夕儿不会有事,朕不许你有事。”
“那柴三哥就给我讲个故事吧。”
不会的,这一切都不会来得这么快。毒气加迅的速度超过了太医们的预想,本以为她可以撑到六月,可现在还只是正月,而她便已经不行了,不行了!
握住她的手,他缓缓地讲了年幼时听来的故事。
她微闭上双眼,还是能看到那些漂亮的光环,美丽得像彩虹,柔软得像棉花。出现了奇怪的幻觉,是的,“毒寡妇”该的幻觉都没有,而“蚀心散”的七日之死却已经延长了几倍。她该知足了,如果“毒寡妇”是身边亲人所下,那“蚀心散”呢?好像是上次进宫后才发现异样的,那是她第一次毒发。
时间凝固,耳边唯有顺德帝富有磁性的男子中音在空气中流荡:“有一个自认为文武兼备的男子,意气风发,听说大将军府里有位正值妙龄的姑娘。于是,他决定去府里瞧瞧,因为那位将军德高权重,如果能攀上这门亲实在对自己有利……”“当他带着随从进入将军府,发现一个体形肥胖的女孩在搬石狮,一只石狮少说也有八百斤,可她竟然轻松地抱了起来……”
这都是关于她的故事?
丑陋之名早就远播在外,她的凶悍竟然来自少女时那次搬石狮。
是奶奶让她搬的,说那对石狮放在大门外更好。本来想让家奴们抬出去,那天说来也怪,竟然连折了三根抬杠,奶奶索性就让她去搬。
那个传言的望族公子是他?是那个小时候就与她有着婚约的人,可她却一直不知道那人的姓名。那一天,他本是去府中商量婚期的,结果被肥胖丑陋的她吓得头也不回地溜走,然后便在三日后提出了悔婚。
她只朦胧地记得,曾听奶奶提及过关于婚约的事。好像是安乐公主柴晚秋为她订下的,只是柴晚秋一直未能产下一男半女,但只要是凌定疆的女儿,就与那位望族公子有婚约。所以,她是那望族公子在出生数年前就订下的良缘。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
顺德帝看着榻上的女子,一脸安祥,她睡着了吧?
她困了,也累了,很快就在半昏半睡着进入梦乡。梦里依旧是那片七彩的地方,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抽空一般身子也变得轻柔,像一片羽毛,可以随风而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耳边,有人轻轻地呼唤。
“夕儿……”轻柔地唤着,压低嗓门道:“其实……我想说,那个误你声名的人就是我——”
“那时候,父皇对我很不满意,几度与大臣们商议想要废我太子之位。我娶了崔相之女,心里想若能娶大将军之女,便能保住地位……”
她笑,笑得迷离而心痛,多想睡着,可最后的理智与清醒告诉她,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当初,柴三哥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愿而娶我,必是想要一份真正的幸福;那么今天,你更不应该因为同情而娶我。雪音给不了你幸福,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属于华丽的皇宫,而雪音却属于宫外……”
“夕儿,你一定会好起来!”
不会了,再也好不了。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很快就会丧命,然后死去,长眠于地下。生生死死本是轮回,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柴三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好哥哥。”这便是她的定位,无论在她的内心有多迷恋顺德帝的好,但他只能是她的哥哥,永远也成不了她心底里的那个人。
“柴三哥,我若去了。你要做个好皇帝!答应我,不要再厚封凌家任何一个女人,不要让她们的尊崇越过我和我娘。凌家郡主只有我一个,天瑞府的一品诰命夫人也只有一个。”她很自私,让自己与娘都成为天瑞府里的唯一,就算无法成为爹与奶奶心中的唯一,至少将来都无人可以替代她们曾拥有过的尊宠,“另外,雪音告诉你一件秘密。北燕太子……并没有死,你要小心他。”
舒了一口长气,“将红花、飞花配与罗忠、张平澜,我知道飞花一直就很喜欢张平澜……”红花与她形同姐妹,尽管红花间接害死了清影,但她不恨红花,就成全她们一段良缘,希望她们能够幸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是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