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若雅的话,叫众人都听出了里头别样的意思,谁叫楼墨年在朝野中名气大呢!眼下除了这位嫡出的三公主,这堂内恐怕尚无一人敢这般出言不逊。
锦歌了然的在心里撇撇嘴,闻言并不曾转身,眼眶里噙着泪怯懦懦地看着郭夫子,委屈道:
“夫子…….”
锦歌本就是个尚未张开的胖嘟嘟的女娃娃,摸样乖巧,此刻卑微的样子,叫人看了生出一阵怜意。
郭夫子自然是听说过楼相家千金的,亦曾听闻不少同僚将锦歌数落出自家爹爹断袖一事,最让人捧腹的却还是这丫头竟用一个笑话,便换了自己得意门生的一桩亲事。
听闻帝后娘娘亲自下了懿旨叫这楼小主进宫修学,这其中的缘由即使他一宫廷夫子亦能猜出个大概的。外头嗤笑“阎王霸妻”,他只当这楼相千金当真是生了副恶胆,谁曾想,竟只是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啊。
眼下这小丫头一番求救的眼神,倒是与她这憨憨的模样很不匹配,这样一双仿佛能说话的眼睛,叫郭夫子眼前一亮。只是眼下撒泼的可是帝君嫡出的三公主啊……
“公主殿下只是颇为欣赏楼相之才,楼小主莫要往心里去。咱们继续……”
郭夫子不得已出言圆场。
锦歌闻言抿着唇,朝郭夫子懂事的点点头,默默垂首继续去认书上的字。
洛绎黑着脸,若不是自己曾大意之下栽在鬼丫头手里,今日定是也要被这丫头骗过去的。一想起自己当日狼狈,洛绎心中更是懊恼,看着这丫头装的一副可怜样,叫在场不少人都收起了捉弄的心,这让他更加恼火,恨不能将立时她打回原形!
“楼小主的资质异于常人,只怕夫子要受些辛苦了。”
洛绎冷冷一句话,倒是叫众人刚刚奄息下去的恶趣味又瞬间如雨后春笋般滋生出来。
三公主猜到郭夫子定会袒护于她,却不曾料到洛绎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她落井下石。诧异的一扬眉,复又舒展开。尽管她不知当初洛绎为何会输给她玲珑,但只凭此刻这番话,她晓得洛绎定是也不满这桩婚事的。
自己虽向来不与他相交,更无与他结亲之意。但这一刻,三公主倒是嘴角浅笑着在心中赞了一记洛老九。
郭夫子瞧着这堂下逐渐掀起一阵唏嘘之声,不禁有些皱眉。自己刚平息了三公主这边,怎的他这得意门生又开始起哄了呢?
一想起前些日子帝君下旨赐婚后,绎儿整整黑了三天的脸,郭夫子仿佛隐隐察觉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堂下交头接耳的声音小了下去。郭夫子颇有些为难的看向锦歌,一时并不知如何开口。
锦歌依旧垂着头,按着书本的手微微泛白,洛绎这番冷嘲热讽的话,她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心中将这臭小子祖宗十八代一时间问候个遍!偏偏自己是顶着懿旨入宫的,上头有帝后和三公主虎视眈眈的,即使有丞相爹爹撑腰,她总不能在入宫第一日就甩手不干吧?
若是这般就缴械投降装哭跑回去,那也太不是自己性格儿了!
一众人仿佛都在等着看楼相千金要么爆发要么被这二人联手整哭的场面,面上一副小心翼翼又期待到极点的样子。
终于楼小主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众人忙伸长脖子去看,生怕错过楼锦歌面上哪怕是一个细小的表情。
锦歌面上却不见怒色,亦不见泪光,嘴角竟然挂着浅笑朝着“洛阎王”面带娇羞的看过去。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懵了。
最懵的那个人,其实是此刻正一手提着笔,尚还来不及撤去满脸得意之色的洛绎。见她这副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那双眸子更是亮的惊人。洛老九怎就突然觉着自己仿佛吞下去一大块冰砣,浑身凉飕飕的呢?
“九郎,多谢你心细,只是这大庭广众的,你怎好为难夫子格外照拂于我?纵使婚约在身,这般……亦是不好吧?”
锦歌虽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眉目里皆是小女儿家的娇态,倒是叫竖起耳朵来听的众人瞬间石化了。
那青衣公子与众人面面相觑,大家心里只琢磨起一件事儿,方才…….洛绎……是那个意思吗?
洛绎被锦歌那极羞涩的一声“九郎”给恶心到了,手中的笔无意识的往下一垂,糟蹋了好好一副狂草。他尚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住正装作不好意思别过脸去的锦歌。瞬间缓过神来,方才意识到锦歌这番话说的是什么,气得满脸通红。
“我……”
不等洛老九发飙,锦歌装作下意识地抬手,隐隐的捋出脖子上挂着玲珑暖玉的那根红绳,方满意的看他生生停了口。
洛老九看见红绳,自然会想起她脖子里挂着的那枚代表了先帝旨意的定亲暖玉。她与他同是重臣贵胄,料定他不敢这般没脸没皮地当众羞辱起这段御赐姻亲。
锦歌歪着头,圆润的小脸上依旧满是笑意吟吟,俏皮地看着面色愈发红润的洛老九,掩嘴浅笑。
洛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依旧昭告着他隐忍的怒气。他堂堂神武侯公子,未来的侯府世子,何时竟被一胖丫头牵着鼻子走过!
这丫头一番话,就是要叫众人听见他与她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叫他日后想再当众羞辱她,才真是丢了自己乃至侯门的脸面。洛绎越想越气,恨不能将她吊起来毒打一顿!
但到底洛老九是出自名门,该有的分寸他还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