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微亮,听风壁的西面断崖上,似乎隐隐立着一人。
此人负手而立,蓝衫微敞,碧白的发带随风扬在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远处,一双清润的眸子埋藏了太多的顾虑。
这里是楼墨年愁闷时常来的地方。
断崖并不太高,从听风壁看过来,仿佛不过是个隆起的土包。实则断崖另一侧石壁如刀切一般垂直于地面,表面常有溪水流过,不少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十分湿滑。断壁下面便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映着不明的月色,更显得幽深。
楼墨年站立之地正是断壁边缘一块小小的凸起的石头上,不过一个点脚之地,楼墨年却如履平地般闲雅的迎风而立,身姿绰约,宛如天人一般。
今日锦歌一番话,叫他心中极不安稳,小夭如今已开始从梦中见到她了,一切来得太快,快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当年月离孕中遇刺,受了重伤,又无灵力护身,本该香消玉殒的。谁知霎时腹中骨肉异动,险要关头竟能释放灵力护母,才叫月离捡回一条命来。
月离曾说起过,黎族嫡脉女子只有在年满十五之后才能唤醒灵力。而那时小夭不过是个初成型的婴孩,居然身负灵力,这在黎族族书里从未有过记载。
自那日后,月离的身体恢复的奇快,她隐隐能感应到,这孩子身上的灵力不凡,却又总有哪里不妥一般,直到那一日……
楼墨年倏地胸口一阵剧痛,忙聚气宁神。好一会儿,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
眼下最忧心的,便是小夭体内的封印了。
那是月离燃尽自己的生命力,才设下的结界。原以为至少能封住小夭体内灵力,直到她年满十五岁才得解。没曾想,小夭这么快就醒来了,伴随她苏醒的,还有她体内那股强大的灵力……
眼下,能救小夭的,只有南宫臣了。
只是那少年总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感,加上他知晓黎族的秘密,将来……难保他不会对小夭下手。
好在心经已在小夭手里,若此人实在信不过……只能再寻孟尧一脉的传人了……
楼墨年长叹一声,仰首看一眼躲在云层中忽隐忽现的那轮明月,倏地想起多年前,尚有一人伴在身边,喜笑颜开的对他讲:你看你看,天上的两个月亮呦,一个是锦哥哥,一个是我……
“月离……”
他终于轻声叫出她的名字,只是那让他怨念了半生的娇小人儿,竟再也寻不见……
第二日一早,锦歌便被桂圆轻声唤醒了。
锦歌努力支起眼皮,好半天脑袋还迷糊着,见桂圆忙里忙外的身影,哑着声音问:
“怎的?帝君驾崩了?”
闻言,屋内几个侍婢连同桂圆皆是身形一震。桂圆忙上前捂了锦歌还欲再说的嘴慌忙道:
“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嫌命长啊!这等子话也敢往外说!”
好在几个丫头对锦歌平日里说话的尺度,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只挂着冷汗愣一会儿,便又忙开了去。
锦歌这才清醒过来,连起床气都散了,忙歉意地笑了笑,移开桂圆的手,问:
“那你们这是?”
“小主,相爷派人来吩咐,您今日随他入宫求学,奴婢都为您准备好了,您赶紧起身吧。”
这话说的,倒叫锦歌心中诧异的很。
“入宫求学?为何不请了先生来府上授课?”
“这……奴婢也不知。”
桂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老实回话。
锦歌撅着嘴,立马倒下装尸体。正欲往被窝里再缩一会儿,便听见门外传来美人爹爹的声音。
“小主可起身了?”
“回相爷,桂圆姑娘已经在里面伺候着了,想必这会儿小主该起了。”
脚步声渐近,锦歌忙从床上跳起身来,往身上套了件外衫,速度之快简直叫一众侍婢乍舌!
尽管自己这个身体才十二岁,尚不见发育,这胸平的跟飞机场似的。但好歹自己这灵魂也是一成年人呀,因她怕热只穿了件儿肚兜睡觉,这要让美人爹爹瞧见,她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楼墨年进屋时,几个侍婢正在帮锦歌收拾衣裳,见相爷进来,纷纷行了一礼便起身退出去。只留桂圆留下来,帮锦歌梳头。
“爹爹,我为何要去宫里读书?”
不等楼墨年上前,锦歌便嘟囔着嘴,看着镜子里的美人爹爹问。
楼墨年看着镜中尚挂着黑眼圈的宝贝闺女,一阵轻笑。
“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前些日子帝后下了懿旨,特许你入宫与皇子公主一道读书习字,爹爹一直为你拖着,昨日你也说想识字不是?”
入宫伴读,按理说这是皇室许给大臣无尚的荣耀。可听爹爹如此一说,锦歌怎么都觉着帝后有那么点儿寻仇的意思呢?
再一细想,帝后莫不是为了自己夺了三公主的如意郎君一事耿耿于怀?
我的天,又是那洛老九造的孽啊!自己怎就这般催悲?
楼墨年看着锦歌苦兮兮的一张小脸蛋,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刚梳好的小羊角辫,揶揄道:
“如今可晓得何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了?去宫中读书也好,磨磨你这冒失的性子,将来才好许个好人家。”
“爹爹——”
见锦歌主动求饶,楼墨年一向吃不住女儿这副撒娇的样子,满是笑意道:
“好了,既是帝后懿旨,还是要去做做样子的。若是你实在不愿,等过阵子,爹爹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