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眼见着大了起来。
锦歌撑着一把竹伞,跟在洛绎身后,一脚一脚踩在潮湿的泥地上。外头有些闷热,脚下泥土因受了潮,有些粘腻,锦歌低着头,一面走着一面想起相府里的众人。
香枣桂圆,赵黑子,福爷爷还有美人爹爹,你们都好吗?
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等我回来啊。
玄月,你们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见踪影?就算来报个信也好啊。
不多时,前面的身形停了下来。
锦歌收回思绪,抬眼朝洛绎望去,洛绎刚好收了伞,回身看向她。那目光里仿佛有几分试探的意思,想确定她是不是真要见上一见。
锦歌朝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立时便有侍卫上前接过伞,又恭敬的立在一旁。
军中深夜遇袭,侍卫们都守在岗位上,大雨之中身着铠甲矗立在两旁。没有雨伞遮挡,雨水冲刷在盔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洛绎先一步上前解开帐帘,锦歌这才看见里面地上躺着一人。
锦歌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洛绎身后进去,帐内已有几名军医在查看尸首了。
见洛绎进来,军医正要起身行礼,便被洛绎一个抬手止住了。
“可查出什么?”
军医们面面相觑,躬身道:
“暂时未有进展,亦不曾搜出什么来。”
洛绎皱着眉,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
“尔等且退下吧。”
军医纷纷躬身一礼,便退出了帐外。
锦歌感激的看了一眼洛老九,自从他知晓自己身份之后,为怕叫外人瞧出不妥,便处处暗中维护,她心中清楚。
洛绎朝她稍稍扯了扯嘴角,亲自过去伸手揭开盖在红梅全身的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张惨白的熟悉的脸。
她心口之处被一剑贯穿,胸前晕染着大片的血迹,许是血水尚未干涸,仍看见有少许血迹在蔓延。
锦歌仔细打量着她的伤势,心中亦是感觉,她不像是会巫术之人。如若是身负异术,以她的灵力不可能这些日子毫无察觉的。
红梅躺在地上,仍旧睁着眼,仿佛死不瞑目的样子,锦歌捂着胸口深深叹了声气。
想着这样一个刺客潜伏在她身边多日,却毕竟不曾害过她,锦歌觉得,还是该感恩的。
锦歌俯下身,亲自为她阖上双目。
红梅并未死去多久,她身子冰冷,可额上还是有些许热度。
可就在锦歌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刻,脑海中乍然一道白光划过,锦歌尚来不及惊呼出声,便感觉整个人已沉入了白光之中。
待她冷静下来,隔着迷雾她竟然瞧见红梅单膝跪在地上,面前一名身着铠甲的蒙面侍卫在对她吩咐着什么。二人尽管在说话,锦歌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正待她努力欲往前去看个究竟时,画面一闪便消失了。
“小夭,小夭!”
锦歌被洛绎大力的摇晃着惊醒,方才发觉自己依旧一手搭在红梅额上。此时她额上已然冰冷,胸前的血水也干涸不再流淌。
锦歌忙缩回手,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洛绎。
“我……我刚刚……”
锦歌受了惊吓,早已浑身瘫软,说不出话来。
洛绎见此,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安置在一张矮榻上半躺下。
锦歌目光依旧呆呆的盯在死去的红梅身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攥着洛绎的手,哆嗦道:
“我刚刚……刚刚仿佛看见了……看见了红梅死前见过一个人。”
洛绎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抚着她,他也吓得不轻。
方才锦歌刚一触及红梅的尸体,一瞬间仿佛身形被冻住了一般。待他察觉有异时,才发觉她双瞳一片深紫色,任他在她耳边呼唤,终不见她醒来,生生将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好在她身边并未有紫光环绕,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听闻锦歌如此一说,洛绎回过神来,警惕道:
“有这等事?你……你如何能看见一个死人的过去?”
锦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蹙眉道:
“只是一个场景,片刻便不见了。我……我也说不清……”
“眼下毫无线索,你……可曾看清她见了谁?”
洛绎有些半信半疑,这种诡异之事,若不是有过前车之鉴,如何能叫他信服?
可锦歌方才异象明显,看来……她定然是通过灵力瞧见了什么。
锦歌摇了摇头,垂下眼,道:
“那人蒙着脸,我看不见面容,不过……他穿着侍卫的铠甲,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哦?果真如此?”
锦歌抬起眼,洛绎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幽深。
“几个月前,收到你写于我的书信那一晚,我发现帐外有人偷袭,便追了出去……此人熟知军中安排且身手敏捷,我虽未抓到人,却是瞧见他同样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以来总感觉此人定是藏在军中,便暗中增派了府中亲卫去查,只可惜至今无果。果然……还是叫我猜中了!”
此人有一双异族的瞳孔,怎会查不到呢?
二人对视一眼,不禁感到此次陵安一行的险境。
“啊!”锦歌仿佛想起了什么,惊声道,“我想起来了,他虽是蒙着面,可他左臂的铠甲上印着一只苍鹰的图案!”
洛绎闻言,瞳孔急剧的一缩:
“飞鹰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