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支流矢贴着罗兰的头顶飞过,带起了一缕黑发,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箭身上的刺骨寒意,那是死亡的气息。
嗬嗬……汩汩……
一个古怪的声音从罗兰的身后传来。
罗兰缓缓的扭动自己的僵硬脖子,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黝黑脸庞,双目圆睁,向外凸起,让罗兰想起了夏日池塘中的蛤蟆。
是马迪!
他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上面赫然插着刚刚差点将罗兰头盖骨掀掉的流矢。
古怪的声音则是马迪漏气的喘息声和血液喷涌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蛤蟆一样凸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罗兰,马迪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反倒一口鲜血喷了罗兰一头一脸,随后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的长蛇,缓缓的滑倒在地,双眼的色彩永恒定格在这一刻,里面充斥着惊恐、畏惧、遗憾、绝望、哀求——还有对生命的眷恋。
马迪死了!
那个生于法其顿、长于法其顿、活于法其顿、有着三儿六女、一辈子没离开法其顿方圆五十里的老农夫!
那个因为一个小小优惠政策对罗兰感恩戴德,怀揣着明年生活将会得到改善希望的憨厚领民。
因为一支小小的流矢为自己的生命仓促的画上了句号。
顺着脸庞蜿蜒而下的血液,如同缓缓蠕动的蚯蚓,湿热而又粘稠,腥臭而又恶心,罗兰柔嫩的胃正在翻江倒滚,发出阵阵撕裂疼痛,差点没将早饭倒出来。
罗兰没有伸手去擦,不是他不想擦,而是他无法去擦。
罗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尊失去控制机器人,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如同生了锈,失控而僵硬。
脸上流动的血液却又如同一团火焰,灼痛着他的神经,由外向里蔓延,很快变成为了一团滚滚烈焰,席卷他的全身,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罗兰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自身的处境,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此刻看来,那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笑话。
眼前的这一切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暴力、血腥、残酷。
即便是一言不合,也可能演变成生死搏杀!
至于法律!
在暴力面前,就如同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十八岁少女,只有被凌/辱的命运。
自己却孱弱的如同一只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猡,难道以后都要像刚刚那样,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幸运女神?等待她的再次庇护?说不定哪天幸运女神的视线稍稍转移,自己就会变成下一个马迪,唐突的在自己的生命后面画上一个句号。
“不!我绝不要这样!我的生命应该由我自己掌控!”罗兰的心中发出幼狮般的愤怒狂吼。
咚!咚!咚!
振聋发聩的响声在罗兰的耳边回荡,那是心跳的声音。
一股沸腾的火焰在他的体内流淌,所过之处,僵硬的身体正在重新回归他的控制。
“少爷,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这里太危险,我送你回内堡!”艾琳一脸焦急的用力摇晃着罗兰,同时用自己娇小身体遮挡在罗兰面前,防止他被流矢射中。
“回内堡?”罗兰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说回不去了,就算是回去了又怎样?若是马修大叔战死了,你以为仅仅是一扇大门,就能够挡得住他们吗?呵呵……不要天真了……既然彻底的撕破了脸,他们可就不会轻易的放过咱们!”
“少爷!”艾琳浑身一颤,握着罗兰胳膊的小手,因为紧攒而发白,她知道,罗兰说的是事实,法其顿真正的城墙就站在他们身前,若是这堵墙倒下了,梅林家族就彻底完了,一时间泪流满面,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刚刚要不是我逞一舌之快,也不会……”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若是对方没有动杀心,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而突然动手呢!”罗兰摇摇头,打断了艾琳的自责,双方积怨已久,爆发冲突是迟早的事情,艾琳的话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们回内堡!书房有一道直通后崖的密道,那里有一只当年老爷准备的小船,乘船出海,还有一线希望!”马修压低声音,急促的道。
短短时间内,他的身前已经躺了五、六名费里曼雇佣来的战士尸体,全是一剑毙命,小巧的臂盾上则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钨钢弩箭,显然全是光头男子汉德的杰作。
马修的恐怖杀伤力,将那些游侠好汉们震慑住了,除了那三名弩手还在远远的放箭外,其余的任由汉德如何怒骂呼喝,全都畏缩不前。
费里曼雇佣来这群战士中也就汉德和他带来的那几个老伙计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其余则是些地痞无赖,平日里,欺男霸女是一把好手,但遇到真正阵仗的时候,立马缩卵,到现在没有一哄而散,完全是摄于汉德手中的骑士弩刚刚展现的恐怖威力,但是让他们冲上去送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马修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拦下汉德的第六波箭雨,他被迫动用了气,体内勉强压制住的亡灵诅咒开始蠢蠢欲动,整个脸上都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黑气,幸亏戴着密封式钢盔,对方才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但马修的异常情况却瞒不过一直被他守护在身后的罗兰,像风箱一样的呼吸声和身上越来越浓重的腐臭,便是最好的证明。
罗兰摇摇头,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