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怎没让此地县令陪同而来?”九郎带着冯勉等人上前迎候,淮南王抬手一笑,“本是虔心进香之事,哪还需那些官员陪着?我看你亦是轻车简从,若我这个做叔父的还有意作态,岂不是叫人非议了?”
九郎称是,转而请来栖云真人。淮南王向真人恭敬稽首,道:“孤年幼时亦曾跟随先帝前来此处进香,不知真人可还记得?”
栖云微微一笑:“先帝当时在太极殿前令众皇子赋诗,王爷虽年少却出句不凡,贫道也是甚为赞叹的。”
淮南王笑叹道:“那时候在先帝的训导下苦读诗文,如今却荒废了大半,实在有愧!”他又拍了拍九郎的肩膀,“倒是我这皇侄自幼聪慧,又不像我沉不下心来,以后定也是有所作为的。”
他们在那交谈,双澄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九郎虽然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却总给人以一种疏离之感。她想着那夜他在书房说的话,他在皇族中虽不会被人明着踩在脚下,但毕竟因为残疾的缘故,众人对他的态度应该不会与对其他皇子一样。而淮南王如此褒奖于他,或许也只是安慰大过于事实吧?
九郎仍旧很淡然地与淮南王走至太极殿门前,伸手往里一引,道:“侄儿正想循例进殿,既然皇叔驾临,不如请皇叔代为进香。”
淮南王颔首,撩起长袍下摆便要迈进高高门槛,偶然间一侧脸,恰看到站在檐下的双澄。他一挑俊眉,打量几眼,道:“这不是那日跟着去亳州大牢的小随从吗?”
双澄略怔了一下,见旁人都看着自己,只得朝着他行礼:“拜见王爷。”
淮南王微微颔首,侧脸向九郎道:“说来你以前的随身侍从里好像没这个人,是新近提拔上来的?”
九郎看了看双澄,从容道:“是端王府中的人,五哥不放心我,便派他跟随着。”
“令谦难道还信不过那么多的禁卫?”淮南王一笑,此时在另一侧檐下侍立的钱桦也上前拜见,前两天他自己掌掴的红肿虽已褪去,但额头上因叩首求饶而撞破的伤痕还在。淮南王略一蹙眉,打量着他道:“钱殿头这额上怎么回事?难道在这太清宫还摔了不成?”
钱桦侧目一觑,见九郎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目光却落在他脸上,忙不迭赔笑道:“承蒙王爷关切,臣实在不中用,黑灯瞎火的撞到了门框,幸好已经快恢复了。”
淮南王哈哈一笑:“若是侍奉太后时也这样粗枝大叶,你可就没脑袋了!”说罢,便和九郎一同进了太极殿。双澄见状才算松了一口气,低头退至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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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特意斋戒了三天后才来到太清宫,但淮南王的性格却还是改变不了。在太极殿内待了半天后便直皱双眉,强耐着性子等到这天打醮结束,他便向九郎道别,说是宫观内已经住满了人,他身边侍从也有不少,还是回鹿邑县城安顿为好。
九郎知道他是不愿待在这清规戒律甚严之地,便也没有强留,淮南王临出门前问及这太平醮总共还需多久才能完成,栖云真人稽首道:“广宁王已在此待了四日,还需三日便可结束。”
“那好。”淮南王颔首,“令嘉,你三日后再来鹿邑县驿馆,我在那儿设宴等着。”
九郎本是推辞,淮南王却有意板着脸道:“三日后打醮都已结束,难道你还要像这些道士似的戒酒戒荤?你来我淮南一趟,我这个皇叔却不曾好好款待,若是叫太后与皇兄知道了,还不要责备我?”
他既这样说了,九郎只得答应。淮南王悠悠然负手走出大殿,临了还不忘觑一眼站在人群间的双澄。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太清宫,道观中才算安静了下来。日暮时,冯勉照例送九郎回西边小院,双澄本想跟上去,可看他身边还有三四个小黄门跟随,只好折返了回去。
这几日来她都没能跟九郎说过一句话,虽然没有什么埋怨,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正独自怅惘地走回竹林小院,忽听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却是冯勉。
“冯高品,你不是送九郎回房去了吗?”双澄诧异道。
冯勉似是跑得急了,略微喘着道:“我走到小院门口忽然想起来,九哥脚上敷的伤药用没了。本该中午出去再按照方子去配,结果淮南王来了,我忙于侍奉竟将此事给忘记了。”
双澄皱眉道:“那怎么办?现在出去可还来得及?”
冯勉歉疚地道:“这里离镇子还有不远的距离,得骑马赶去才行。我又没那本事,想来想去与其找那些禁卫,还不如请你去替九哥配些伤药。”他见周围没人,又压低声音凑上前道,“你配了药回来,直接送到西苑给九哥就行。”
双澄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讷讷道:“不是得避开九哥吗?光天化日的过去不好吧?”
“咳,等你回来天都黑了,其他小黄门也被我差遣去干杂活,西苑最是清静。”冯勉朝着她眨眨眼睛。双澄知道他的用意,红着脸拿过他给的药方和钱袋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