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国公爷是引剑自刎而死的。
似乎嫌死得过于便宜,新登基的这位皇帝在他死后便下令侍卫们对其鞭尸数百,鞭尸之后还不够解气,又命人剥了逆贼的皮,然后将其做成人皮草袋悬挂在皇城的宣德北门上。当然,与国公爷但凡有一丝牵连的同党,不管罪名落实还是没落实,他们的下场自然好不了哪去。
该倒霉的都倒霉了,紫皇城的午门之上,数以百计的人头像腌制的腊肉吊在城门高高的旗台上,那浓烈酸腐的腥臭味,不仅引得成群的乌鸦都来竞相啃啄,还让觅食的老鹰也兴奋得从天上飞了下来。
“哎,虽说新君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如此缺乏节制的清洗和诛杀,这还真不是个幸事儿…”
“嘘,你小声点,提防给人听见了,小心你的脑袋。”
就这样,朝中上下,人人胆寒,整个朝野弥漫在一种恐怖而紧张的氛围里,尤其想起前几日皇帝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西山大屠杀,想起他当时的残暴阴狠手段,两名官员更是不寒而栗:“你说,咱们现在侍奉的这位新君,到底是手腕过于那个点儿?还是他就是一个情种?”
“情种?要真是个情种那就更惨咯,如果那个女人是个妲己妹喜之流脱胎转世,我看这以后的朝野啊……”
“咳咳……”
刚说到这里,一道轻咳骤然身后响起,两个官吏惊得回头一看,却是工部侍郎明瑟不知何时黑风扫脸地站在他们身后。“哟,原来是明侍郎。”二人赶紧向他客气点了点头,转身就溜。
明瑟静静地看着两个官员逐渐走远,倒背着手,绯袍轻卷,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片愁云淡雾中。
如果说她的心是他的,他的心也是她的,那么为什么两颗心拴在一起的人,就不能真真正正的走在一起?如果说她的人是他的,他的人也是她的,为什么属于彼此的对方总是要在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一点点的时候,就出这般的错那般的误?
明瑟微微转过身,又将目光投向某处一座金顶琉璃的重楼宫殿,那是新帝所在的寝宫,高耸入云,大气磅礴,像鎏了金抹了银的鸟笼,把一只本该属于天空的鸟儿无情地关押在那里,任凭怎么飞也飞不出去。
不问对方丝毫的意愿,不为对方留一点脸面,就那么当着众人面,他便霸道而专横地将柔止带进了宫中。而于自己呢,伊人所在的红墙虽然近在咫尺,但就像天上的一道银河,遥遥而不可及……
一想起这些,明瑟温润的面颊就忍不住抽搐,最后,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猛地转过身,向那处宫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陛下,工部侍郎明大人求见。”
此时的养心殿暖阁中,皇帝正一身淡青色的广袖襴袍伏案写着什么,冯德誉轻脚走得近了,才发现他是在亲自编撰一本名为《罪臣录》的书册,上面一字字,一句句,全是敕命翰林官院撰录的万党供词。他不敢打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这才轻放下笔管,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冯德誉:“明瑟?他要见朕?”
“是。”
看来,该来的总算来了,皇帝点了点头,嘴角翘出一抹冷讽的笑:“宣!”
两扇雕花镂窗微微开启着,外面一缕初绽的腊梅香随之飘了进来,红泥小火炉,炭火昏晕,这是暖阁里的一间小茶室。
“坐。”
皇帝牵袖比了比,面上倒是很有风度地招呼对方入座。明瑟不失君臣礼数地鞠了鞠身,道了声“谢皇上”,然后轻撩衫袍,大大方方地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爱卿啊,其实朕早就想和你好好叙一叙的,只是最近事儿多,朕也抽不开身。”皇帝姿态优雅地执起茶壶,将滚烫的沸水徐徐注入调好的茶膏中,浅浅搅了搅,微笑推至对方面前:“今年江南的雨水好,养的这茶也不错,爱卿不妨尝尝朕的手艺。”
明瑟注视着对方那清俊无邪的皮囊,想起那晚他在西山的狠辣手段,想起这个人居然会对柔止心生爱慕,不觉怔了片刻,这才轻轻执起茶杯,呷了一口,微笑道:“陛下不愧为茶道国手,这‘龙团胜雪’果然温润甘香,清朗如风,今日臣能够有福一品,真是三生有幸。”
“招呼什么样的人,自然得用什么样的茶,明爱卿,朕这话说得可对?”皇帝斜靠着椅背,十指交握抵在下颔,脸上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像极了一个将军平静地等待他的敌人亮出宝剑。
果然,一套表面功夫做足之后,不用他开口,对方已经轻放下茶盏,直接亮出话题:
“臣此番前来,非为朝中之事,而是个人的一些儿女私事,想请陛下成全。”
“哦?”
“陛下,臣要说的是……能不能请您放了她?”明瑟目无胆怯地直视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自尊,像极了一个勇敢挑战的武士。
“你说的是‘放’?”笑意还挂在嘴角,但明显地,刘子毓的面皮抽搐了一下。
“是!”
“明爱卿啊。”皇帝摇了摇手指,像是在认真思索:“这个‘放’字儿说得有些意思,但朕很愚蠢,您的这个字儿…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现在的朕就是一个掠过者?嗯?”
“不是,恕臣无礼,臣不过是想陛下您能以一个普通男子的立场来看待我们之间的问题。陛下,臣今日冒死直言一说,您的宠爱,非但给不了柔止丝毫幸福,还会让她陷入各种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