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的笑着,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却也因这份尴尬让面部表情的怪异显露的一览无遗,赫连祉侧头看看天色之后,才敢去看秦听韵放在自己的肩膀的手。
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在夸赞他懂得审时度势的观察力么?那么看来,当这句话从秦听韵嘴里说出来时,他就可以不必去联系前后,揣度她的用意了。
即便这称赞实在让人难以消瘦,赫连祉也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一向极好面子,今日之言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是他从前绝不敢想的,若要在纠缠不休,连最后的一点窗户纸都给捅破了,到时只怕日后就是见上一面都将难以登天了。
“嗯,本王得闲时会去相府探望你,你自己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若有任何难事不必独自硬撑,可以来王府找我,毕竟我们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至交……对了,那香囊,你还留着在身上么?”
香囊?秦听韵闻言脸色大变,明明他不该知道齐二的存在才对,也许赫连祉不过是顺带问问罢了,毕竟他识香无数……
见她点头,赫连祉也松了一口气,好歹他们还有一间共同的物品,好歹他们之间也有只属于彼此的一些回忆,不是么?
“我还以为你对那种小玩意儿没什么耐心呢,话说回来,若是扔了你事后说起也会觉得着实可惜,那是西域进贡来的香料,我同太后特地求了一些来,叫能工巧匠赶制出来送与你的。我想,全京城也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气味的香囊,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怕你思虑多了将之弃用……好了,我送你出去吧。”
骤然间周围的空气就好像凝结成冰一般,有那么几下秦听韵突然听不清面前人再说些什么,只不断看见他的双唇一张一合。
“没事吧?怎么见你脸色这样煞白?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没……没事,我只是在太阳下站得久了有些头晕,王爷,你送我到门口上马车吧。”
从没有如这一刻这般不安过,有些事想得太多竟也成了错的。
在赫连祉的陪同下,秦听韵身子有些摇晃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上了马车。环姜听见动静知道是秦听韵出来了,立刻掀起帘子伸手去接她。那之手触到环姜的肌肤时,环姜就觉查出了不对,秦听韵手掌心里满满都是冷汗,这么燥热的天气底下不中暑就好了,她却凉得似个冰人。
“这些日子,有劳你事事为我费神,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道谢才好,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短短几句致谢的话,被秦听韵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若不快走,不知道还要难堪多久。环姜欲等着赫连祉回上几句,她的心软是天生带来的,见不得人受折磨。
见秦听韵已松开掀帘子的手,她便预备过去接替她,好让赫连祉得到一个机会。
“启程!”
秦听韵脱口而出那两个字,而环姜一时间也不好再去做什么。厚重的繁华织环姜成的帘子,不过眨眼间就已落了下去。与它一同坠落的还有两颗沉重的心,马车外的赫连祉嘴唇微启,正欲说话时,耳边就匆匆传来马夫吆喝,与马蹄不断重击地面的声响,才是转过头去看,马车就已经赫然离了自己有好远的距离。
站在身后的随从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在他背后似木偶一般站着不动。仿佛刚才,世上竟只有他自己发觉了,帘子突然落下的时候,跟着一起背淹没的还有赫连祉趁乱想出的道别珍重。
这些,大概秦听韵都不会知道了吧,他是何等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只在内心的苦涩不住向他袭来时,他就卑微到地底去了。想不到,爱上一个人之后,竟连和她道别都变的如此奢侈。
马车不断奔走着,穿梭在落日时不再拥挤的街上。
没有给赫连祉机会道别,在环姜眼里算得上是残忍了。她对秦听韵有些气愤,毕竟这么多的日子里,她们主仆二人都是在人家长乐王府住着的。若说王爷没有照顾好秦听韵,那环姜也不必如此,偏偏王爷对秦听韵好的简直令人发指。他那点心思只差说的明白些,否则连傻子只怕都能看出个一二来。
秦听韵不喜欢赫连祉,这也不是她自己可以选择的,自然怨不得她。但若连嘴寻常的人情世故都忘了,就实在太说不过去。
马车内一片沉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秦听韵突然起身坐到了能看到的见街道景色的右边,急急撩起帘子,四处张望时,她才反应过来,已经离开王府有一段距离了。
要说她不是上天的宠儿,她信,毕竟重生后的生活也并没有变的太好,反而时刻要小心谨慎,戒备着身边人,还得每日做戏,像猴子一样装疯卖傻,供人嘲笑。
可要是说上天有时候也是疼她的,她也信。王府的时光,因为实在美好,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收尾时,只是她还来不及想,要是此后再无机会过这样恬淡安乐的人生该如何是好,上天就已经开玩笑似的朝她扔了一枚火药。即点即燃,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她自以为的灾难原来并没有全部过去,反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更残忍的降临,打得她措手不及,连悲伤都来不及表露,就又被新一轮的伤痛埋进土里。
秦听韵自己都是如此,怎么还会有心情理会别人的喜悲。不是她不明事理,只是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点地方,当被某些情绪填的太满过后,如何余得留寸土察言观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