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天伫立孤树下端,凝眸面向前方山坡,像在倾听弟子谈话,以便了解他们用意,不过没有顺风耳,所以纯属痴人说梦,就算练就类似本领,但是满腔思绪凌乱不堪,岂能心平气和窥探一二。冥冥之中,却闻风声过耳,只见灰色云朵往后飘去,鬼使神差笼罩豪府上空。
豪府里面,一间宽敞屋内,此刻依旧暗了下来,饶是面面相对,也难察觉对方脸间变化。
紫微真人端坐雕花椅上,平静望着窗外树木,手指轻轻抚着胡须,好像是在斟酌什么。华豫坐在他的对面,手捧盘龙玉杯,正自恬然饮茶。
不久以前,华豫宣称有事商议,故叫紫微真人来到房里,坐定以后却又不言不语,只顾观杯品茶。紫微真人倍感意外,开口询问一通,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好像是在有意逃避,又像是在等待何人,所以唯有静观其变。
北风吹拂,满院花草受惊摇晃,一片绿叶飞过木窗,旋转几圈轻落桌上。微妙响动,吸引两人关注,不过尚未观物参道,房外偏偏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声又一声,似在心间震荡,扰乱着平静的思潮。
不消片刻,房门应声打开,四个气度不凡之人鱼贯走进,其中僧俗夹杂,高矮胖瘦均有,正是左丘寒与骑鹤童子,以及纶音寺两位得道高僧。
身份地位相差无几,断然就该礼貌相待,紫微真人站起身来,正欲随同华豫抱拳迎接,忽闻左丘寒道:“两位勿要见外,还是坐下说话。”
华豫退步坐落,轻轻点了点头,端起盘龙玉杯。
左丘寒挨着紫微真人坐下,叫来婢女沏上鲜茶,继而命小小姑娘退出房门,道:“华先生将我们请到偏僻小屋,不知有何要事商讨?”
北风萧萧,绿株起伏,房外除了呼呼声响,再无其余杂音,这间屋子极其隐蔽,陈设非常简陋,主要是为左丘寒修炼所备。
众人环顾屋内半晌,均觉华豫谨小慎微,想必该有要事商量,相继打起十二分精神。
出乎所有人意料,华豫并不急于开口,兀自盯着盘龙玉杯,许久过罢,道:“诸位少安毋躁,等张真人来了再说不迟。”
紫微真人奇道:“此事与我张师弟有关么?”
华豫啜了口茶水,缓缓放下玉杯,道:“非但与张真人有关,并且与诸位也是息息相关,更与天下苍生密不可分。”
众人暗自吃惊,大都觉得事态严重,陡然想到千古传言,无不以为属于事情根源。
骑鹤童子乃世外高人,早已不再问津江湖是非,对于旦夕祸福毫不在意,哪会管你天下苍生,听到这话端的啼笑皆非,然而凝神揣测,也觉大事不妙,着稚嫩童音,道:“既然事关重大,何必吞吞吐吐,还请华先生尽数相告,别让大家如坐针毡。”
华豫眉头轻挑,双唇微微打开,似乎准备透露一二,最终反倒挺身而起,负手走近窗前站定。
那个身影,并不高大,几乎挡住唯一光亮,屋内变得更加黑暗。北风呼啸,吹起衣发飘扬,光明处的人影显得神秘难测。
众人相继对视,皆在提醒对方追问,念及滋事体大,却无一人贸然出声,只是怀着满腹狐疑枯坐椅上,期盼张陵天尽快出现。
屋内死寂,暗色渐浓,气氛为之一沉,沉到寒渊深处,难睹丝毫光亮。
良久以后,在这寂静的阴暗之中,有条模糊影子动了一下,尔后缓慢朝着角落移动。一盏油灯亮起,火光摆弄时,照亮左丘寒脸庞,他信步走到八仙桌前,小心翼翼放下油灯,便又回到原处坐定。紫微真人咳嗽两声,显然略有暗示,意指氛围尴尬,大家应该说点什么。骑鹤童子素来话多,固然一马当先开口发言,大大咧咧谈起趣闻妙事。金禅大师博闻强识,尚且游历五湖四海,敢情见过许多怪事,也就顺水推舟谈论起来。
由始至终,华豫站在窗前,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动弹分毫,一直保持旁若无人的状态。
风已咆哮,带来万千乌云,一场大雨酝酿繁城上空。
灯火摇曳,屋内时明时暗,似笑非笑的脸庞有些可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家终于正襟危坐,不再口若悬河。就在此刻,门扇打开,左丘阐出现众人眼前,接着将一老者迎入屋内,这才合上房门离去。
老者正是张陵天,甫一走进屋内,发觉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连忙抱拳道:“贫道姗姗来迟,让诸位久等了,着实惭愧万分。”
左丘寒道:“张真人德高望重,却能不管辈分送别弟子,决计属于重情重义之人,哪会存在惭愧一说。”
众人颔首赞同,尽都觉得言之有理。张陵天报以一笑,靠近紫微真人旁边坐下,耐心等待大家发言。
华豫关上窗扉,迅速返回先前位置,坐落那张雕花椅上,道:“张真人将爱徒送走了吧!能否透露他们去了何方?”
张陵天忖道:“贫道于府外后山止步,不知他们将去何处,华先生若有明确目的,怎不早些指点一二?”
紫微真人私下暗赞,认为师弟一言游刃有余,只字片句就已反客为主,任凭华豫神机妙算,同样陷于被动,不敢随意问长问短。
华豫道:“倘若鄙人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去了东北方向。”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青衫老道,想来定会点头认可,但他并未顺应民意,只是端起玉杯,双腮微鼓,嘴成圆形,轻柔吹着杯中茶叶。
几人颇感诧异,挪动视线看向紫微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