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外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仿佛是有一行人进来了。夏茹溪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小杌子上,头一点一点直打瞌睡的小环,本想开口,最终却没有做声。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门帘响动,紧跟着就是一声咳嗽,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装睡。
“啊,继夫人!”
小环听到声音,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到来人顿时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便慌忙行礼,慌乱之间却撞翻了那个小杌子。林氏没有开口,站在她身旁的心腹王妈妈立刻恼怒地喝骂道:“叫你守着大小姐,结果竟然自己偷睡起觉来,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伺候的?”
听这声音越来越高,夏茹溪轻轻翻动了一下身子。就听见了一个十分担忧的声音:“王妈妈,要教导也别在屋里,要是惊扰了暖儿,我连你一起问罪。”
“是,夫人说的是。”
夏茹溪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果然是林氏。林氏看到她睁眼,脸上露出喜色,亲自上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又将一个石青金钱引枕搁在了她身后靠着。
王妈妈笑道:“大小姐,天没亮夫人就要瞧您来了,老奴硬是拦着,劝着她说您一定还没睡醒呢。”
王妈妈手腕上戴着金镯,头上插着珠钗,唯恐绸缎衣裳不够笔挺,硬是摆出一副端庄气派来,夏茹溪莫名就想起了昨天那句‘差掉一半的世家气质,掩不住露出暴发户的嘴脸’的话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脸上的笑容温柔了几分,表面看来还真像是被林氏感动了一样。
“暖儿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好些了脸色还这么苍白?”林氏面色一沉,随即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小环和刚从外面进来的方嬷嬷:“老太太三番两次派人来问,你们都说大夫说一切都好不会有事,怎么大小姐脸色还这么苍白?大少爷还小不知道来告诉我们一句,难道你们也糊涂了不成?就算别人糊涂了,方嬷嬷你总不能糊涂,我打发人来瞧过好几次了,你怎么不知道回报,哪有这么怠慢的!”
开始发派她身边的嬷嬷丫头了,看样子林氏要在这院子里立威呀,夏茹溪温柔地笑笑,仿佛弱不禁风:“娘可别怪他们,小环要去回禀,我怕打扰娘休息,就给拦了。方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我让她先回去休息。倒是小环,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跟小桃那贱婢学的没规矩,娘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备座么!”
小环忙搬来了锦墩让林氏坐下,另一个大丫头文秀已经倒了热茶进来。林氏愣了愣,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换上了满脸关切之色,她仔细端详夏茹溪一会儿,就叹了一口气:“暖儿,知道你心急救爵儿,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去拼啊,看你可怜的小模样,为娘真真是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姐姐交代?”
夏茹溪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真诚:“娘,你待暖儿真好。”
交代?迟早有一天我亲手送你去见我娘,到时候慢慢交代吧!
夏茹溪落水受伤这事闹得很大,不光是林氏,连夏治都来瞧了一回.
对这个父亲,夏茹溪内心同样十分复杂,当初方嬷嬷百般求救,他却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儿是夏家的耻辱,恨不得她立刻从世上消失才好。不过这不奇怪,在林氏不着痕迹的百般挑唆和离间之下,自己和父亲从来没有亲近过,有的只是疏远和畏惧。
“爹,女儿不孝,竟然还要你亲自来看望。”夏茹溪微笑着,很乖巧的模样。
夏治看了看大女儿,只见她眉目宛然,目如点漆,依稀当初亡妻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初她刚出世时,自己也是抱过亲过疼过的,可后来妻子去世,新妇进门,这个女儿又不爱亲近自己,便不大喜欢了,甚至觉得她不如可儿活泼伶俐。如今看到夏茹溪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样子,他想到这个到底也是他的亲骨肉,再加上还拼了命救下了自己的长子,心里又生起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蔼的微笑道:“你这个傻丫头,知道你心急救爵儿,可是也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你这一病,可把你娘担心坏了。”
夏茹溪笑的更温婉:“是女儿鲁莽了,那时候我本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救弟弟。只是,闹得家里不安,又是请大夫又是探视,还让爹爹劳神——”
夏治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她很懂事,语气更温和:“还头疼吗?”
夏茹溪吸了吸鼻子,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了点撒娇道:“疼的。”顿了顿,泪水就掉下来了。
夏治疼惜的把她在怀里抱紧了,哄道:“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你弟弟的命是宝贵,可你若是出了事,爹爹也要心疼的,明白吗?”
夏茹溪把脸埋进父亲怀里,用力点点头:“嗯!”
十足乖巧,十足可爱,十足的惹人怜爱,夏治过了一把慈父的瘾,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女儿这里安抚好了,妻子那里还在为女儿的身体忧心忡忡,他也要去安慰一下才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夏茹溪勾起嘴角——很快,她就会让他和林氏反目成仇。
在屋子里休息了短短三天,流水一样的药材、补品被林氏送进来,外面人都说林氏宽厚大度,善待继女,方嬷嬷对此十分恼怒,说来给夏茹溪听,她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第四天,夏茹溪自己能够下床了,她简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