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天还未大亮,城内却已经有人敲敲打打,锣鼓喧天。
莫辰还在想昨晚上所看到的魔气的事,这时大树上传来一声唔咛,睡了一夜的算命师伸了个懒腰。
总算醒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明知有人要杀自己的情况下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这人还是个修为高深的修仙者。
算命师找了条小溪,简单洗漱一番,便沐着晨光踏上返城路。莫辰跟在他身后追问:“你还要回去么?你知道是什么人要对你不利?你就不怕死?”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是轻轻两下摆手,以及一道悠然远去的背影。
哼,不知好歹的家伙,死了就死了,谁愿意管你的闲事?心里虽然这样念,莫辰还是跟着算命师进了城。
“姆妈呀,亲娘诶,哭起我哩亲娘眼泪多,姆妈姆妈你命好苦……”
摔盆起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混头子披麻戴孝,正走在长长的送丧队伍前,嘴里嚎着丧,脸上的表情却耐人寻味,还不住地往街道两边的人群中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这绝对是城内有史以来最长的送丧队伍,甚至比当年县太爷他老爹死了还要热闹。一条狗的出殡礼,对于城内的人来说,不管他们活了多少年,可能也没碰上过这种事,因此全都齐聚而来,不为世故,不为人情,单单只为了围观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姆妈呀,亲娘诶,哭起我哩亲娘眼泪多,姆妈姆妈你命好苦……”
小混混还在唱丧,人群中却不乏议论和指点。
“嗯?这不是哭娘的词?昨日那混混不是说认了个狗爹……”
“你忘了,他家死的可是只母狗,这么一算,可不就成了哭娘哈哈哈……”
“别笑别笑,好歹是丧事呢。对了,怎么没见那算命先生?他要是不来,那混混可不是白演了一场?”
“管他来不来,这小无赖平时作恶多端,祸害了不少人,出点丑也算让我们解气。”
从没见过街上这么多人,莫辰跟着算命师在人群中穿梭,因为身高问题,又不能用法术,他在众人腿`间脚下钻来钻去,不知道闻了多少人的脚臭,就要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挤到出丧队伍附近。
混混目光扫来扫去,总算落在算命师身上,眼睛瞬间亮了,心下似是定了定,嘴巴一张,哭号的声音立刻升了一个调。
这时莫辰也看见了,穿着孝服的混混身边,跟着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
那女子似是注意到莫辰,忽然转过头来,脸白如纸,空洞的眼眶中全是眼白,还伸着长长的血红色舌头,看模样是个吊死鬼。就在她转身之际,她的身形忽然消失不见了,等莫辰再一眨眼,发现她竟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张惨白的脸几乎压在他鼻尖上。
莫辰修行了几百年,却只有近几十年的记忆,也不知道以前见没见过这类东西,总之有记忆以来他是没见过鬼,冷不丁被这阴鬼之物靠近,吓得嗖地一下缩在算命师身后。
“小狐狸,你能看见我?”因为还有大半截舌头垂在外面,红衣女子口齿模糊,声音幽幽发颤,又长又软的舌头上还留着口水,在莫辰眼前晃呀晃。
“哼,小小一个孤魂野鬼,见了本尊还不三拜九叩?”莫辰心里虽然怕,说出来的话却很硬气。
见白狐两只前爪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算命师注意到他的反常,俯身摸了摸狐狸脑袋问:“怎么了?”
莫辰气不打一处来:“哼!你要是能看见现在有什么东西站在你面前,保证吓得尿裤子!”
“哦?你是说这穿着红衣的姑娘?”
莫辰:“……”
目瞪口呆的不只是莫辰,还有对面那女鬼,也是吓得不轻,眼睛一翻,露出黑眼仁,连舌头都在一瞬间缩了回去。
“啊,这位法师能看见我吗?”红衣女子笑靥如花,对着算命师秋波如水,哪还有方才那吊死鬼的模样?简直和深闺里养的大家小姐一样水嫩。
“嗯,看得见。”算命师含笑点头。
这红衣女子恢复了正常五官,便可以看出其实她还很年轻,若是人类女子,称一句正在妙龄再合适不过,而且生得肤白唇红,还是个娇艳欲滴的小美人。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个害死我的混蛋,你还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方才小女失礼了。”红衣女开心得眉弯眼笑,频频对着算命师屈膝施礼,那水蛇腰盈盈一握,百转千柔,看得莫辰牙都酸了,“昨夜那害死我的混蛋突然给狗发丧,我还觉得奇怪,然后听他说遇到活神仙救命,莫非指的就是公子你?”
啧啧,听听这称呼,从法师到公子,转的弯倒很快。神棍哪里像公子了?这瞎眼的女鬼,真是没见识,碰上个公的就开始发花痴。
接下来这红衣女鬼也不缠着那混混了,一路跟着算命师,随着人群行在丧葬队伍后,还片刻不肯闲着地和算命师说话,问东问西,跟个陷入热恋的小女孩一样。莫辰看得不顺眼,尤其是当女鬼将一对爪子勾在算命师胳膊上时,好几次都想要用法术做个炮,将她轰走。
“我看你如今已经对那人没有怨念,为何还不肯前去投胎转世?”终于,丧葬队伍出了城,那混混流着鼻涕眼泪将装有狗尸体的棺材下墓,算命师问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原本还杏眼含笑,听算命师这么问,忽然柳眉倒竖,怒道:“莫非你真是来救那混蛋的?”
“我既然答应了他,自然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