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探出头来说道:“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谢神策有些担忧。
半个时辰......天黑得快,估计是来不及了。
然而其他两只商队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谢神策思虑着若是单独加快速度,可能正中追兵的下怀——就是人多了才顾忌,人少了反而好下手——于是作罢。
谢神策叹了口气,用湿手巾擦了脸,然后提起‘精’神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刺杀。
太阳飞快的落下,天已经暗了。按照这个季节来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会完全看不见。
而此时还有约二十里才能赶到下一个集镇。
谢神策让人点起了火把,加快速度。
远处一座山的山坡上,三个瘦小的身影蹲在一棵树上,看着渐渐长起来的火龙,一个人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怕死,这么早就把火把点起来了。”
“换谁不怕死?”
“可惜陛下不准把事情闹大,不然这小子早就死了。下毒、暗器,哪一样不能‘弄’死他?”
“蛊王在他手上,他便百毒不侵,至于暗器,他警觉得很,这段时间没机会下手。”
“不急不急,总有他放松的时候......”
“......”
“你们看我干什么?”
“不急,你说了两次。你急了。”
“......确实有些急了。然而有些人比我们还着急。”
“就怕他们按耐不住啊。在二里人里面,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你是指......有人捣‘乱’?”
“看着吧,总会有人出手的。”
年轻太监迟疑着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讲出来,他们这样做......要不要阻止?”
中年太监嘿嘿笑道:“阻止什么?需要阻止的话,我早就说了。放心,不会影响到我们。狗咬狗嘛,此次辛苦,总得欣赏欣赏。”
另外两个人一怔,然后也‘阴’测测的笑了。
陡然一看,年轻太监似乎是三个人中间的主事人,然而实际上,这个中年人才是拥有决策权的人。正如刚才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一样,消息的传递与收集,都是中年人来做的。另外两个人,都要依靠他来行动。相比之下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又说了几句话,中年太监不声不响的滑下大树,然后消失在树林中。
谢神策警惕着窗外的情景,听着树林间野兽的叫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心中突突的跳。
直觉告诉他,今晚有事发生,然而他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发生。
谢神策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无法掌握一件必然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让他很难受。而今晚的事情又关系到他的生死,甚至还有王解‘花’,所以他更难受。
不能掌控,就连对方可能的更多一些的信息他都不知道。
之前与老太监‘激’战并在五里大槐树与他‘交’手的人他不知道是谁,现在追过来的几个太监,他同样不知道是谁。
二里人的教官,晋帝宫中的供奉。这就是谢神策知道的全部信息。
这些信息,理所当然的然并卵了。
格外的想念大师兄啊......有他在,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光溜溜的躺在砧板上,等着人家下手。谢神策惋惜叹息。
莫说大师兄,就是李阎王,就是谢神威或者贺若缺有一人在这儿,谢神策的境况都不至于日此糟糕。
终究不是谢神策实力太弱,而是没有哪怕一个帮手。
“这是要杀死我啊......”谢神策在心里喃喃自语。
“然而我不能死。我死了,父亲与大伯就会死,大哥也会死,谢家的人都会死......”
谢衣还在讲武堂。谢裳仍然在户部,处处受到陈华的掣肘,晋都之中赵宏泰与齐王党还在步步施压。在北方,司马檀据说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北方军。淮扬道王臻已经基本上吞食了王鼎的权力,王逵成了水军统领,王钟被发配到太仓,任一七品县令。
谢神策如果死了,那么晋帝绝对会用一切手段将谢神策塑造成卖国贼,然后将谢家彻底打垮。
而如果谢神策没死,成功到达西北了呢?
晋帝便不敢动谢家人——万一谢神策反了呢。
西北军即使被裁割,但也保留了大半的主力,至于陌刀军更是保留了八成以上的数量。朝廷为了安抚西北军,在这两年更是拨下了大量的盔甲钱粮、兵器战马,西北军人数虽然减少,单位战斗力却增强了。
在晋帝看来,如果以谢衣谢裳威胁谢神策,那么谢神策很可能不受威胁,然后易帜造反。
那将必然是大晋的灾难。
当然,晋帝知道,谢神策目前是没有反心的,因为至少他还没有将皇帝要杀死他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
自然,晋帝也不会感‘激’谢神策的识相。
...
此时的谢神策在车上,感受着王解‘花’手上的温度,然后想着远在晋都的父亲母亲大伯伯母,想着那位心‘性’大变的皇帝陛下,心下一阵寒冷。
“大不了就反了嘛。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漆黑的夜空下,火把在摇晃,树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惨淡的光芒。距离小镇还有十余里,谢神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同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几名黑衣人在狂奔,他们的背后背满了弓箭,腰间都挂着长弓。
商队与负箭而行的人将要相遇。
在距离一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