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九点多的社区诊所里,林烟与值班医生机械的一问一答,她水土不服很严重,今天上吐下泻浑身乏力,不得不再过来输液。领了药,林烟走进隔壁的输液室。输液室里更加安静,只有电视机嗡嗡的声音。
值班护士走进来,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将东西一一准备好。
针头很尖,林烟有点发憷,她又偏过头。手背上凉飕飕的,她知道那是酒精棉球的作用,再接着便是……这么一想,林烟越发觉得煎熬,紧张的要命,视线胡乱瞟着,忽然就怔住了。
暗沉的夜里,闷热的夏季,很少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和西裤在街上溜达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隔着冷热交加的空气,四目相接。林烟微微蹙眉,宁则远有一瞬的怔愣,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做坏事时被人抓个正着的那种尴尬……怔了怔,他淡然走进来。
林烟举着盐水走到旁边的座位,就听外面有人说,哎,你谁啊?下一刻,男人清冽如风的声音隔着墙一点点传过来,他说:“我是里面那人的……朋友。”有点涩。
将吊瓶挂在支架上,林烟坐下来,扎着针的左手搁在扶手上,硬梆梆的,不是很舒服。
她低着头,有人走进来,坐在她右手边。
视线里是一双男人的皮鞋,然后是浅色西裤,永远熨的笔挺。
上一回她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这人……林烟皱着脸,满心不悦,冷冰冰道:“宁……”
“林烟,我没别的意思!”
宁则远打断她的话,又解释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
这个理由林烟没法反驳,何况,她现在手里拖着个吊瓶,再怎么躲依旧在这个输液室里……林烟板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视。她似乎看得入神,再没有和旁边人交谈的打算。
宁则远也不再说话。他垂着头,安静地坐在旁边。那些柔软的碎发落下来,根本看不清他眼底覆着的神色。
输液极慢,时间很长,两个人静静坐着,根本不知所谓。
中间林烟的电话响了,在t恤左边的口袋里,她侧身拿出来的时候没有握紧,一下子滑下去。宁则远替她捡起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顿了顿,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佟先生的……”说着递给林烟。
气地道谢,手指轻滑接过来。
“阿烟,你怎么样?要不要我过来陪你?”佟旭东问。
他的声音有点大,宁则远听到一点点,白皙的俊脸不禁微微有些热,一种尴尬和自我厌弃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他缓缓起身,踱步去诊所外面。
夏夜的风又闷又热,宁则远还穿着早上去参加商界会议时的衬衫和西裤,这会儿看上去特别蠢。他松开几颗扣子,又将袖口挽上去一些,那种窘迫的热意才渐渐消散下去一些。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斜飞入鬓的长眉拧着,是个解不开的结。
一窗之隔的林烟正低头不知说着什么,下颌角度柔美,耳畔碎发落下来,安静美好的像一副画。
那是他走不进去的世界,那是他只能远远观望的世界……眸色黯然,宁则远转过身,望着空旷的街道发呆。
“我没事,你在家照顾珍珠吧。”林烟说。
佟旭东嗯了一声,又说:“你身份证放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
“身份证啊……”林烟想了想,说了几个可能的地方。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寻找的声音,她无聊地抬起头,发现站在那个地方的那个人已经走了……林烟微微怔了怔,眼帘低垂,电话那头的佟旭东说:“还是没有。”
林烟说:“等我回来再找吧,别吵到珍珠睡觉。”
佟旭东似乎有些遗憾:“我明天上午就几小时假……”
林烟抿唇笑了笑,再抬眼时,就见不远处宁则远拎了两瓶矿泉水走过来,他拧开一瓶喝了一口,视线遥遥望过来,似乎看她打完没有,小心翼翼地……
隔着玻璃,目光又撞在一起。
林烟垂下眼,佟旭东还在说着话,她静静听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护士进来拔针,她才发现已经挂完了,林烟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她挂了电话,客气地向护士道谢,护士指着外面,笑着说:“你朋友提醒的。”林烟微微一怔,走出诊所。
宁则远立在门边,拧开的那瓶水他喝了大半,见她出来,问道:“渴么?”
林烟摇头,沉默地往回走。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路上没有什么人,老旧居民楼附近的设施不够好,路灯晕黄,勉强能看清前面的路。
路上很安静,宁则远穿着皮鞋,走在路上,低低沉沉的脚步声,消去一些不安的静谧。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走到佟家楼下的时候,宁则远这才喊了一声:“林烟!”暗夜里,他的声音不算高,可林烟却听得心头一慌,只觉得那两个字振聋发聩似的响。
她顿了顿,那人匆匆走过来说:“稍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珍珠。”也不等林烟拒绝,宁则远折回车边,再走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盒子很漂亮,他递给林烟。林烟连忙推辞:“我们不能要。”
她说的是我们,是不是也包括佟旭东呢?
沉隽的眉眼微暗,宁则远说:“没什么,就是一对珍珠发卡,小姑娘用的。我今天路过看到,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顺手买了。”他没有说挑选的时候站在几个妈妈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