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轻轻的将孙登的上书丢在案上,嘴角撇了撇,背着手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出神。 他的目光落在曰南郡的位置,慢慢的沿着那道狭长的弧线向下,弯过九真,滑到交阯,嘴角的讽刺意味更浓了。
“子瑜,你觉得那些扶南国的夷人能够从曰南郡向北攻击,直到九真、交阯吗?”
诸葛瑾嘴里发苦,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诸葛恪走得太匆忙,连和他打个招呼的时间就没有,等他接到诸葛恪传来的急信时,他才知道儿子已经到了钱唐,并且和太子决定出兵与孙绍一起讨伐扶南国,夺回曰南郡,他要诸葛瑾向孙权进言,确保他能同意他们的决定。
诸葛瑾虽然忠厚,但是他不笨,他看出了诸葛恪想借此机会掌握兵权的yù_wàng,从长远来看,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从短期来看,诸葛瑾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兵权是个很敏感的事,孙权不主动给,你怎么能主动要?特别是由孙登提出来,那和夺权有什么两样?
从孙权的这句话中,诸葛瑾听出了不祥的味道。
“大王,臣以为他们都太年轻了,容易被人蛊惑,当不得重任。”诸葛瑾沉着的应道:“夷人到曰南不过是搔扰、抢劫,有利则来,无利则走,他们能攻下西卷城都是意外,怎么可能继续向北攻击九真甚至交阯?要收复曰南郡,何须专门派遣兵将,只需责令交州牧步子山即可。”
“年轻?”孙权扭过头看了诸葛瑾一眼,点点头笑道:“他们的确是年轻啊,年轻人,有勇气,有冲劲,就是没有经验,可是经验也是要慢慢积累的,不经事,又如何能够积累经验?让他们去吧,见识一下交州的风物,看看是不是和书里写的一样。”
诸葛瑾倒吸一口冷气,他本能的想问孙权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从来不习惯和孙权正面发生冲突,特别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但是他非常担心,诸葛恪年少麻木,他只知道要趁机抓兵权,可是他不想想,他怎么抓兵权?眼下江东哪个兵没有所属,又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兵转给他诸葛恪?
“步子山在长沙走不开,让吕定公去交州任刺史吧,太子督军交州。”孙权轻描淡写的说着,停顿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元逊有才,就让他辅佐太子建功立业。”
诸葛瑾听得心惊肉跳,孙权把孙登送到了交州,却把步骘从交州撤了出来,必派吕岱去交州,又由交州牧降为刺史,可以看成是给太子让道,免得吕岱职权太重,影响了太子的权威,可是这也可以理解成孙权把重任压到了孙登的肩上,却没有给他助力,孙登除了一个身份,他还有什么?孙权没有另外拨一兵一卒给他,却把收复曰南的任务交给了他。
“大王,吕定公善战,有他去交州就行了吧,太子身份尊贵,不宜亲临前线,以免……”
“身份尊贵?”孙权打断了诸葛瑾的话:“他现在还只是个太子,再尊贵还能比越王尊贵吗?越王不是照样亲率大军横渡大海,平定夷洲?他一直很仰慕越王,当然要以越王为榜样,再说了,这次有越王相伴,不会有问题的。”
诸葛瑾不敢再说,他从孙权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愤怒,同时他惊讶的发现,一直卧床不起的孙权今天精神非常好,说话中气十足,哪里还有一点生病的模样?诸葛瑾越想越心惊,只得唯唯喏喏的应了。孙权随即让人进来拟诏,发回书给孙登,同意他的计划,让他即刻起程去交州。
顺便,孙权也答应了孙鲁班要求和太子一起南征的要求,他命令周循为偏将军,率领所部两千人保护公主的安全。
孙登接到命令的时候,也接到了诸葛瑾的书信,诸葛瑾在信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谆谆教导诸葛恪要保护好太子,千万不要逞英雄,以免耽误了太子的前程。孙登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了诸葛瑾的担心,在细细思量孙权的一系列安排之后,他们也看出了浓重的杀机。
孙登后悔了,他开始最大的倚仗就是步骘,步骘在交州经营多年,手下有精兵万余,只要步骘帮忙,他可以很顺利的平定曰南,说实在的,孙登并不认为那些扶南国的夷人有多难对付,也许等他们赶到曰南时,夷人已经望风而逃了也说不定。他之所以答应孙鲁班一起去交州,就是希望能利用孙鲁班的步家血脉来和步骘拉近关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孙权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却没有把步骘调回交州,他甚至更进一步,取消了步骘的交州牧身份,改派吕岱为交州刺史。这样一来,责任直接落到了他这个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监军身上。他甚至不如公主孙鲁班,孙鲁班还有周循带领的两千私兵保护呢,他只有谢景和诸葛恪这两个幕僚。
诸葛恪也有些头疼,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依然信心十足,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完成这样一件功劳。
“太子,有吕定公去交州,平守曰南郡也足够了。”诸葛恪从容自若:“且不说还有越王的大军,就说吕定公和周伯英手下的人马,击退曰南那些夷人也足够了。”
“我看未必吧。”谢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听说越国的丞相和御史大夫都不同意出兵曰南。”他瞟了诸葛恪一眼,嘴角的胡须颤了颤:“曰南我是吴国的疆土,对越国来说,死的不过是几个商人,他们何至于兴师动众?这场战事恐怕指望不上越国。”
孙登眯起眼睛,打量着谢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