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孙权搞不清孙绍真实的想法,他说话没个正形,至少可以说,他正形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候不是嬉皮笑脸,就是坑蒙拐骗,孙权本来有些怀疑他是在自己面前做戏,可是听了步骘关于这次战事的报告之后,他又觉得,这可能是孙绍的真实姓情,你看他借大海盗崔谦的名声坑那些小海盗玩得多顺手,简直是信手拈来。
这小子就是个歼商,连打仗都带了几分狡侩之气,以前只知道他脾气急,可是没想到他还有歼诈的这一面。
话又说回来,不管孙绍是真不想打仗,还是明知道不会给他机会,故作潇洒,这对孙权来说都不重要,你能承认现实,不要给我惹事,这就行了,其他的都好商量。与此同时,孙权不得不承认,孙绍从商业角度出发来考虑交州问题,比很多人考虑的问题要更深一层。原本他考虑交州问题,当然也有扩充财源的想法,但是更多的,却是政治考量,他能够征服的土地也就是交州了。交州当然有商税,有租赋,可是和扬州比起来,收入毕竟有限,再加上士燮兄弟的根底太厚,难以动摇,孙权这才一直隐忍到现在。现在经孙绍这么一说,孙权发现他可以从交州得到的财赋远远要比他原本预计的多得多,这心里就有些活动了。
“那你就在建邺呆一段时间吧,你四叔过世,族里的长辈们说要好好的艹办一下。”孙权叹了口气,露出一丝遗憾和愧疚,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带了些鼻音:“没想到刘琬说的话果真印验了,我兄弟四人,居然有三个都是禄祚不永的。”
孙绍也叹了一口气,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四叔聪明秀达,本当是至尊的左膀右臂,奈何天不佑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尊家国事重,还是保重身体为要,不可悲伤过度,积劳成疾。”他略作思索,又加了一句:“大父大母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至尊呢,至尊还是节哀顺变吧。”
孙权一凛,脸皮抽搐了几下,凌厉的眼神扫向了孙绍,孙绍却一脸的诚恳,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孙权犹豫了片刻,忽然觉得心悸不已。孙绍那句话明明是安慰他的,可是在他听来,却象是一根刺。如果人死真有灵的话,那父亲、母亲、兄长会怎么看我?我百年之后,又将如何去见他们?眼前的大兄唯一的儿子去年险些气死,所幸又活了回来,没给自己留下一个大遗憾。可是今年四弟却是真的死了,二十多岁啊,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的年候,就这么死了。谁是罪魁祸首?是我,是我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把四弟活生生的逼死了。霸业霸业,霸业未成,我却已经失去了父亲和三个兄弟,其中一个还是被我自己逼死的。
孙权悲从中来,眼眶一红,两滴泪珠滑落脸庞,滴在面前的案上。他不想让孙绍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垂下头,挥挥手,示意孙绍先退出去。孙绍连忙起身,行了礼,悄悄的出了门。出了门,他刚刚直起腰,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将忽然拦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长矛晃悠悠的指着他的胸口。
“快交买路钱。”那小将哑着嗓子喝道,一边抬起一只手,扶了扶戴歪的头盔。
孙绍眼睛一扫,就认出了这是大虎孙鲁班。他配合的弓下腰,左手掏出一把五铢钱,右手掏出一块金饼,可怜兮兮的说道:“大王,这些够不?”
“你腰缠万贯,怎么就这么一点钱?”孙鲁班故作凶恶的喝道:“不行,再加一倍。”
孙绍直起腰,眼睛一瞪,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一倍?你也太黑了吧,干脆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算了。”
“扑哧——”孙鲁班忍不住笑了,她扔了矛,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后面招手道:“小虎,元元,快出来,你听大兄说什么呢,他要做压寨夫人。”说完,她纵身跃起,扑到孙绍身上,双手搂着孙绍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大兄,你可回来了,你不回来,没人陪我们玩。”
“你没有缠着周循?”孙绍挤了挤眼睛。
“他才没趣呢。”孙鲁育撅起了嘴,从孙绍身上跳下来,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躬躬身:“喏,臣遵命。喏,臣这就去办。喏,臣明白了。”那言行举止之间,自有几分周循的模样,逗得孙绍哈哈大笑,刚刚跑过来的孙鲁元和孙鲁育看了,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向前走去。不远处,步夫人、袁夫人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笑盈盈的看着孙绍被三个小女孩拉了过来。孙绍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步夫人笑着还了礼,袁夫人还礼的时候,感激的看了孙绍一眼:“多谢将军。”
孙绍躬身一拜:“不敢,绍只是顺手之劳而已,不值得夫人如此挂念。”
袁夫人也没有多说。上次杨修到建邺来,和她们兄妹相见,抱头大哭一场,当她得知这是孙绍告诉杨修的消息时,就对孙绍心存感激,一直想着当面表示谢意。
孙绍陪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会,然后让人送上了礼物,这才告辞而去。孙鲁班意犹未尽,拉着步夫人要去孙绍家里玩,却被步夫人拒绝了。孙权已经向周循表达了要将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孙鲁班虽然还小,但是也不能再象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一想到这事,她还真是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个女儿。有孙权宠着,孙鲁班好象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十月,孙权率领众人赶到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