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南北走向的千里荒原之上,十万楚地大军正赫赫以待,身着重甲的军人们面色凝重,俱是看向北方那片灰沉沉的天空,沉默的气氛带着逼人的压迫一点点罩下,还未开战,士兵们的高昂士气却早被这般的沉闷一点点消磨干净。
“报——”
沉默的阵前忽而响起一声长喝,瞬时间,十万人马齐刷刷的将眸光落在了那一身黑衣的斥候军小兵身上。
小兵从马背上翻下来,砰然跪倒在两位将军马下。
“启禀将军,太子殿下的轻骑距离此地不到百里。”
话音落下,十万人马俱是精神一震,秦允和林逸对视一眼,眼底俱是现出几分一闪而过的光来,“我去迎!”
秦允自阵前打马而出欲要迎接万俟宸,可是还未等他走出百丈,在十万大军身后的灰色地平线之处便现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不消片刻,那人影渐渐放大,继而速度极快的向着阵前靠了过来。
几乎是在刹那,十万人马不管是在马上马下的都轰然矮了一截,所有人跪地行礼,只待万俟宸马速极快的与三军阵前收缰勒马,急转直上的马鸣声落在众人的头顶,万俟宸眸色一身黑袍恍若从九幽冥域之中而来的修罗,带着春寒的风卷起他的战袍,那苍黑的身影在那红灿灿的夕阳映衬之下,触目惊心的镌刻在了十万将士的眼中。
“战报何在——”
万俟宸眸光扫过黑压压的士兵们,挥了挥手便看向了秦允,秦允立时起身将手中的战报恭敬的送上来,万俟宸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面色好像秋日寒霜一般森凉,将士们眼观鼻鼻观心的敛着眸子等万俟宸的决定,短暂的静默之后,万俟宸大手一挥,眸光如鹰隼一般的从众人面上扫过去。
“楚地儿郎们,第一军五万将士与居庸关受困,你们说,救还是不救?”
第一军到底如何受困士兵们自是不知道,可是看到万俟宸的面色,他们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这原本制定的天衣无缝的战法为何出了变故,要么是大梁早已洞悉,要么就是我方将士执行的时候没能按照既定战法行动以至于出了状况,现如今看来倒是后者多一些,若是违了上命犯了军律,是要按照军法处置的,若是我方已经注定兵败,作为一支远征的军队,也不能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之下故意去送死。
黑底红字的楚字旗高高飘扬在这一方天空之下,士兵们眸色沉凝,短暂的沉默之中,那被消磨掉的杀气和士气正在缓缓聚拢,凌天苍穹之下,士兵们高举刀剑,连声呼喝,带着惊心动魄的决心与狠劲。
“救!救!救!”
万俟宸眼底薄光一闪,俾睨天下的尊贵之气喷薄而出,“好!将士们,楚军北伐,五十万儿郎随我背井离乡浴血沙场,战场之上生死无定数,你们的忠诚和勇敢楚字旗看得到,我看得到,而我也要让你们知道,天下共主,大业艰难,士兵可弃我,将军可判我,而我,绝不会背叛楚国,绝不会舍弃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这旷野之上远远传开,从三军大阵最前的秦允和林逸,到大阵最外围的护卫骑兵手,每一个人都将万俟宸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过的震动让所有人的眼底隐现水光涟漪,他们其中有的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性命交托给这陌生的土地,有的是刚上战场血气方刚的儿郎,无惧生死,只为荣誉而战,为军人的理想而战,还有的人,看的到军功之上的辉煌,却更知道战刀之下的亡魂凄凉,生与死,权与利,从来只知道服从的他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们是上位者争夺权柄的筹码,是上位者随意可以支使与丢弃的棋子,他们几乎已经任命,可是此刻,那恍如天神一般的男人铁铮铮道出这样一番话,绝不背叛,绝不舍弃,如誓言一般的刻骨,又怎能不让他们从心中折服!
“太子万岁!楚国万岁!”
“太子万岁!楚国万岁!”
气壮山河的呼喊声回荡在这旷野之上,此刻的楚国骑士们眼底生出能让敌人见之胆寒的光,万俟宸眸子微眯,“万里北伐,在这里,只有你们是我的兄弟,是我的亲族,也只有你们能让我倚靠,同样,你们也是一样,我要你们看看清楚,你们身边这一张张陌生的脸,他们与你浴血奋战生死与共,无论何时,你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你身边倒下!”
话音落定,万俟宸调转马头,厉声下令,“全军出发!”
秦允和林逸跟在万俟宸身后,十万大军缓缓而动,如同一股子墨色的洪流,顺着旷野千里,向着血色弥漫的居庸关而去。
万俟宸的背影挺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锋利,秦允和林逸相视一眼,眼底俱是闪过几分凝重,这样的乱子本不该出,或者本不该出在宋柯和宋涯的身上,二人一个是万俟宸十二年前便一手提拔的凌南军老将,一个是随他在大燕出生入死十年的心腹部下,万俟宸将这第一战交给他们兄弟,又何尝不是无声的信任,可是只怕万俟宸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夕阳缓缓地从地平线上一点点的沉下去,万俟宸的眼底被那暗红色的余韵映着,颇有几分暗火丛生,深吸一口气,万俟宸想到了那信报上的说明,宋涯两万大军诱敌不成反被大梁军围困,而宋柯身为大军统帅,未能第一时间分析局面抽身自保,又接着的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即便要救人也不可这般飞蛾扑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