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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维信看了崔氏一眼,接过汤没有喝,抬手放在桌上肃声道:“算不上要事,但也是可大可小的。”
崔氏没有接话,知道佟维信必是有后话,只见佟维信敛着眉,舀了一勺子汤喝下,这才沉沉将汤匙搁在一边儿道:“当今圣上文学风雅擅书法,又喜好诗词,所做诗篇之多之精,堪比‘词中之帝’李后主,安徽学政朱韫便上书,请求整理圣上所做诗词,编成诗集,以供后人流传瞻仰。”
崔氏听了一笑,替佟维信夹了一儿胭脂鹅脯道:“这岂不是好事。”
佟维信沉然道:“这自然是好事,更是我朝盛事,朝上众臣是赞不绝口。”
但凡是处于太平盛世,手握乾坤的皇帝,定是喜欢天下臣民无不为其歌功颂德,如蘅听在耳中,暗自思忖,却等着佟维信的后话。
果然,佟维信顿了一刻道:“圣上龙心大悦之下,不仅大笔一挥准了,又道古今文人大家留下的诗篇颇多,只可惜许多都是孤本,难得现世,不免大憾。圣上便又下了旨意干脆一并整理古今诗集诗篇,编成一部总诗,这前期重中之重便是搜集和整理,若说这来源出处,一部分自是宫中的文华阁藏书,这倒好言,不过多派人手,多劳些神;这剩下的一部分….便是来自民间。”
说完佟维信挑眉看向崔氏,眼中却是闪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听到这儿,如蘅已是听出了些道道儿,这民间藏家不少,孤本却最是难寻,也最为珍贵,一般人谁肯把自己私藏的隐世孤本平白献出来,就是多看一眼,只怕也不愿的。
再者…如蘅嘴角扬笑,这民间藏书最多应是哪?除了江南一带的文人世家有这风雅,有这能力,还能有谁?怪道佟维信今日这般,如蘅心下已了然,想来那日与老祖宗单独深谈,他佟维信别的没放在心上,最后一句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崔氏虽非侯门世族,但也是清流世家,朝中那些眼高于顶的清流文人,江南那些不屑仕途的隐世文人,你笼不住,崔家却能留得住,这对于筠哥儿,铮哥儿,还有佟家,都是一笔隐势。”
话犹在耳,老祖宗这句话说的极对,就是如蘅也不得不承认。
“这差事说好了是皇差,说不好了就是烫手的山芋,圣上却是沉甸甸地递给了我…”佟维信沉然收回了目光。
可不是么?皇帝赏你的别说是烫手的山芋,就是抹脖子的刀子你也得稳稳的接住,恭恭敬敬的谢个恩,干净利落的把自己划了!
如蘅心下一嗤,佟维信不是一直想在朝堂上得脸,风光无限么?这会子赏下来这差事,反倒头疼了。也是,办的好了自然长脸,在皇帝面前得了青眼,若办不好了,如蘅嘴角凝滞,那就是丢的皇帝的脸面,日后那……
可见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真的,如蘅心下冷笑,只怕方才周允进来,那主仆对话也是早有预谋的吧,否则会有那么巧?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进了母亲的屋子那周允便来了?就是李德盛来府多半也是假话,不过是引话的托辞罢了。
佟维信见崔氏在凝思,便道:“放眼看去,除了江南一带,哪里会有这些个孤本藏书的?江南之行是少不了的,那江南文人…”
佟维信挑眼看向崔氏道:“你也是晓得的,孤冷傲气的居多,若这一趟就这么去了,只怕是难寻,到时候回来确是不好交代,辜负了皇恩。这会子那李德盛来,无非是为着这事。”说完佟维信端起汤碗凑在嘴边儿,却是凝眉深思。
崔氏听到这儿,笑着道:“我说爷是为什么呢,原是为这个,那倒好办了,爷也不必为此食不下咽了。”
“哦?”
果然,如蘅瞥到了佟维信嘴角闪过一抹笑,放下碗便一挑眉状似惊异的看向崔氏道:“你有法子?”
崔氏笑着道:“爷竟是忘了我们崔家的渊源了,从祖辈上,崔家便与江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跟那连着的藕丝一样,那江南许多文人世家与我们是世交,小时候父亲没少带我们兄妹前去拜访,交情自不在话下,就是哥哥如今也与那江南的石家,谢家,曹家,许家都常有书信来往,每至江南也常去的,爷啊…只管去,我到时候只给扬州家里修书一封,到时候爷经过扬州时,只需哥哥陪同,左不过是借了那些孤本抄录,又不是朝廷拿了就不给了,这虽是朝廷办的,却是造福后人的,想那几位老爷子也没有不明理的。”
如蘅一垂眉,深深为自己的母亲不争,江南的石,谢,曹,许四家,是江南文人世家之首,在江南威望极高,有世交崔家牵线,如何有不答应不帮衬的?他们一允了,那其他人还不是跟着就允了。如蘅看向自己的母亲,平日里明明是好强的,可一搁在佟维信面前就柔了,一个情字,偏偏最蒙蔽人眼,也蒙蔽人心。
果然佟维信眉头一松,眼角凝出了笑意道:“我竟当真是忘了,如此自然是好的。”
忘了?嗬!但凡是能利用能算计,能为他前程风光铺路的人,他佟维信还有忘在脑后的?如蘅听了心下冷笑。
只见佟维信抬手抚着崔氏的手温声道:“阿懿,这些年辛苦你了,阖府上下几百口子人,全你操心劳力着,人说娶妻当娶贤,我当真是娶了贤妻。”
感受到手上骤然的温暖,崔氏心下一酸,抬眼看向眼前的夫君,从前聘娶时,人人都说她嫁了个好郎君,佟家大郎君,世袭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