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初升,中秋夜原是团聚之日,佟如铮却是携着万千将士驻在蒙古那遥远的草原中,而今年宫中的中秋家宴上,犹显的清净冷落,宸华宫败落,如今不过是北宫一个小小的荣嫔,既是去了北宫那等地儿,这家宴自是没资格来的。而育有一双儿女的陆慧妃,不知为何,许是知道扶子上位无望,又惹怒皇帝,为之厌弃,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许久未曾出过宫门半步,只能围着药罐子过活。
月上枝头,宫中早已拾掇好,大红的宫灯点亮了一座又一座宫殿,穿梭在宫宴,廊下的宫女们皆着的喜庆鲜亮之色,为这佳节平添了喜意。
举办家宴的乾德宫灯火明亮,此刻殿中已坐满了人,佟皇后身着明黄缂丝纱绣彩云金龙纹吉服褂,配珊瑚节珠间佛头的东珠朝珠,发上戴着点翠嵌宝福寿绵长钿子,端坐其上。
此刻在佟皇后眼中,旁人只怕都是天边儿的浮云,只有怀中的小人儿才是顶尖儿重要的。佟皇后眼角噙着笑意,小心抱着当今皇帝的嫡孙儿,齐瑾。
阿瑾乖乖窝在襁褓里,承了好相貌,那嫩嫩的皮肤跟刚破壳儿的鸡蛋一般,笑起来软软糯糯的,像个软香可口的小包子,眉毛弯的像个小月牙儿,一双宝珠般的眼睛提溜滴溜儿转,孩子虽小,却甚喜欢热闹,一瞧着人多,便高兴的直笑,如今正长着牙,一笑,这晶莹的口水就时时挂在嘴边儿。
佟皇后越瞧着如蘅与齐毓的孩子便越喜欢,阿瑾小却也能从眉目中看出他们的影子来,初抱这孩子时,她还激动地发颤,手中软软的,就像是玻璃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跌碎了。
因着佟皇后喜欢阿瑾,因而便安排了如蘅坐在了自个儿旁边,反倒如蘅之下,才分出了嫔妃的座儿。
佟皇后笑着抬眼瞥了坐在身旁的如蘅,指尖轻轻滑过阿瑾的眉毛道:“我掂量着,阿瑾可是又重了不少,还是随着月子生下来的好,先前裹儿刚生下来,小丫头瘦的唬人。”
如蘅笑着凝了一眼佟皇后的手,佟皇后是打心眼儿里心疼在乎阿瑾,凡是在宫里的,不论是新嫔还是旧妃,哪一个不是金贵的养着自个儿一双手,留上一截儿青葱的指甲,涂了那红如烟霞的丹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更甚者,对于高位的嫔妃们而言,那嵌满珠玉的护甲便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便是论好看,有赤金的,有珐琅的,有掐丝的,有镂刻的,挑花人的眼。
可自打如蘅生了阿瑾,佟皇后便悄无声息地绞了指甲,再不涂丹蔻,从前那一套套赤金的护甲也都搁在妆盒里蒙了尘,再未取出来过。有了这层原因,六宫的嫔妃也明白了这小世子在佟皇后眼里有多重,但有亲近小世子的,无不是先小心卸了手上的宝饰的。
“阿瑾打生下来便能吃奶的紧,又是最最闹腾,也不知跟了谁的缘故。”
如蘅笑着替阿瑾掖了掖襁褓,看向佟皇后:“这孩子长牙就爱咬什么,姑母可小心着些。”
佟皇后低头逗弄着阿瑾,忽一抬头眯眼笑道:“我瞧阿瑾尽像你了,你虽不是在我身边儿从小长大的,但瞧着那跳脱劲儿也十之有九了,再者。”
佟皇后又垂头似在同阿瑾笑语:“老二一向沉稳,阿瑾断不会是承了老二的。”
如蘅一听,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贴过去道:“姑母偏心,只说我的不好。”
正笑语间,便听得外面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佟皇后眉眼一抬,起身将阿瑾递到槿言怀中,抚了抚裙袂,这才端然走下去,携着众嫔妃迎接圣驾。
皇帝亲自扶了佟皇后起身,一同走向上座,如蘅自然而然退到了自己位置上,同和嘉坐在了一起,待一抬头,她才瞧着今日家宴的不同,那老道元翁竟也随皇帝一同来了。
家宴多是后宫之人,元翁又是修道者,皇帝竟也允了,可见如今这元翁是日渐受宠。宴上的人也惊诧在那儿,这偌大的殿中竟不闻一丝声息。
皇帝丝毫未觉一般,左手撑在靠椅的扶手上,神情懒懒的,好像一日还未醒,右手微微一抬,话音朦朦的,像是隔着层厚厚的纱,闷得慌:“赐坐,元翁是修道之人,专辟出一桌素斋来。”
皇帝发话了,那苏培全自是恭恭敬敬应了,元翁一甩袖,两手伏与前,微微垂颌,恭恭敬敬的谢了恩,那宽大的衣袖平平展展的垂在身前。
皇帝疏懒的点了点他,算是应了,一抬眼,瞧着满屋子莺莺燕燕,映着那明闪闪的宫灯,只觉得晃眼睛,待那迷迷晃晃的眼神儿落在顺贵妃柳氏身上,原本耷拉的眼皮儿稍稍抬了点儿,凝着晦涩的笑意,不知怎的,如今他越发离不开那柳氏了,还是年轻好啊,瞧着那年轻的面孔,花骨朵儿一般的,好像自己个儿也年轻了一般。皇帝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让人瞧着却怪异的很。
皇帝懒怠的抬了抬眼皮儿,正对上佟皇后怀里的小家伙儿,窝在那暖暖和和的锦缎襁褓里,软软糯糯的,笑起来,吱溜着晶莹的口水儿,看着灵力的紧,那眼睛提溜滴溜儿的转,一对上自个儿,好像张着嘴要说话一般,好玩的很。
“这是谁家的?”
皇帝恹恹的眼皮儿眯了眯,似是来了兴致,嘴角勾着笑意,伸手想去探,然而话音未落,宴上的气氛却尴尬的紧,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佟皇后,佟皇后怀中抱着阿瑾,原本噙在嘴边儿的笑意此刻微微一滞,但不过一瞬,便又勾起笑意欲回。
谁知皇帝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