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着,却见小娘子倏然垂了头有些黯然道:“可昨儿蘅儿病了,极想父亲和母亲像蘅儿小时候一样,守在蘅儿身边儿,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父亲……”
说着说着小娘子就没声儿了,眼睛红了一圈,佟维信狐疑的看向崔氏道:“蘅儿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崔氏看着爱女乖巧聪明,一心为自己筹计,在一旁抹去了眼角的晶莹,转而笑道:“小孩子,原没什么,只是有些发烧,想是从老太太那儿过来,一路上风雪珠子刮久了,着了风寒,这孩子缠人的紧,一直扯着我的手不放,非要我抱着睡,还一直哭闹着要寻爷,听爷你去了安老王爷那,没法子,我只得好说歹说把她哄睡了,折腾了一中午,吃了药发了汗,一觉起来也就好了,你瞧,如今不又是个跳腾精。”
佟维信听到这儿,默然思索,崔氏同如蘅暗自传了眼色,便佯装探询的问道:“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佟维信淡淡道:“刚一进屋,就听说东西偏院里闹起来了。”
“什么?”
崔氏骤然一惊,转眼扫向身旁的锦衾沉声道:“可有此事?”
锦衾这才唬得垂了头,局促的嗫嚅道:“昨儿后院似乎是有人来报,那时恰好姑娘烧的厉害,扯着太太不撒手,一屋子人都慌乱着,奴婢一时没听实,再一急便忘记了,求老爷太太恕罪。”
锦衾一边说着忙“嘭”地一声跪在地上,崔氏气的抚案道:“糊涂!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个记性,亏你还跟了我许久。”
“是奴婢错了,只是老太太一向把姑娘当命根子一样心疼,姑娘病了,一屋人都慌的没了神,一边儿又担心老太太知道了不安生,一边儿又怕姑娘这儿不好,奴婢就只急着这一头,恰好又来了个脸生的丫头慌乱里说了些什么,奴婢当时也就没听得清楚。”
虽是在自责,可锦衾话里话外都供着老太太,如蘅抿嘴一笑,锦衾到底跟母亲跟的久了,知道这话怎么说才能说的圆圆的,叫人挑不出事儿来。
佟维信暗自坐在一旁没有搭话,心中却揣度着,这正是节下,若真是东西不合的事让老太太晓得了,反倒不好,更何况还恰逢在蘅儿生病…
佟维信微一沉吟,瞥眼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崔氏,事情终究不能闹大了,否则惊动了宁寿堂,反惹老太太不自在。
“还犟嘴!”
崔氏正生气,佟维信却是一抬手,眼中精明一闪,沉声道:“罢了,都是西院不省事儿,若是烦扰了老太太反不好,今儿还好没起大波澜,只你日后也该在后园着心一点儿。”
崔氏微微颔首,佟维信点头,然后睨眼看向锦衾沉声道:“起来吧,今儿也就算了,日后若再这样当差,也就别在这院子留着了。”
说着佟维信端了炕桌上的茶盏,顾自喝了一口。
锦衾身子一抖,如蘅抬眸看向佟维信,锦衾好歹是母亲二十年的陪嫁,崔家的家生丫头,再不好,也不能随口便发配出去,佟维信竟为了个三房,这样警告,下母亲的脸面,他有什么资格?
如蘅转首看向崔氏,果然崔氏脸上一白,眼中没了平日里的神采,瞧着如蘅心中一紧。
这时只见周允打帘进来,手中小心地捧了个盒子,佟维信漫不经心的看过去,一瞧那锦盒却是眼中一震,手中的茶盏差点跌了去。
如蘅眼尖儿,抬眼瞧去,一看那锦盒做工精巧,雕刻的芙蓉花样,却觉得极为眼熟,正沉吟时,忽然眼前一亮,再一转眼度佟维信的脸色,便更确定了,忙敢在佟维信开口前,一个猛儿跳下炕沿儿,拿了锦盒过来孩子气的笑道:“这就是父亲要送蘅儿的礼物么?”
佟维信抬手忙要说话,却见如蘅早已一手打开盒子,果然!如蘅嘴角噙着一丝算计的笑意,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莹润通透的翡翠雕花玉镯,摸上去,触手温润,透在阳光下,玉气氤氲,当真是“蓝田日暖玉生烟”。
最奇的不在这儿,而是在雕工,只见这雕花竟是镂空雕在玉镯里面,且不同视角看,就能变换不同的花型,时而是芙蓉,时而是牡丹,时而是芍药,时而是木兰,如蘅将玉镯往手中一攥,犹自笑着。
转眼扫向佟维信,果然佟维信黑着脸看向周允,把周允吓得颤在那儿,如蘅眼角一挑,周允倒是识货会挑,别人不晓得,她却是晓得。
前世里,这玉镯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房秋姨娘,无论是雕工,心思,花费,自不在话下,是佟维信千淘万选出来,准备给自己相好的礼物,周允挑了半天,挑了这好东西送来,母亲为阖府操劳了一辈子得不上,凭什么她三房能不劳而获,断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想到此,如蘅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将玉镯套在腕上,炫耀般跑到崔氏旁边儿笑道:“母亲瞧,好精致的玉镯。”
崔氏也讶异的看向这玉镯,笑着道:“真真是好玉质。”
如蘅挑眉看向强压怒意的佟维信,故意晃着手腕儿在佟维信面前道:“待到晚膳,蘅儿还要给老祖宗瞧瞧父亲送给蘅儿的礼物。”
佟维信一听此,眼中一闪,看向如蘅兴冲冲的小脸儿,又看向那腕子上莹润的玉镯,嘴角牵起笑意道:“蘅儿喜欢吗?”
“喜欢!只是大了些。”如蘅抬起手臂转了转玉镯,有些疑惑。
“日后蘅儿再大些戴,便正好了。”佟维信凝眼看着那玉镯,嘴角笑意凝着,纹丝不动。
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