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庭本来没注意到这件事,是那天他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远远地看到无波趴在自家墙头上,一脸无神地望着外面,他才突然意识到无波没有玩伴这件事,他又留心了几天,发现就算让无波出去玩,没多久她都会跑回家,要么围着他转,要么看她那几本小人书。自己小时候哪天不是急巴巴地要飞出去玩?就算男女有别,傅明心跟无波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天不黑绝对看不到她人,怎么无波就这么安静呢?他偷偷地跟着无波出去,才知道真相:根本没有孩子愿意跟她玩!他这才意识到无波被人排挤了。
脾气犟的人发起火来那叫一个暴躁,傅清庭当场抓住几个孩子问他们怎么不带无波一起玩,那几个小鬼都是人精,眼睛一转,就说:“老四爷,我们可不是玩儿,那是武馆里布置的作业,怎么能带一个外人呢。”
傅清庭气得不行,夹着无波就往村长家中奔去,脚下生出骇人的热风,惊扰了一路人。
“老四叔,您这是?”傅明睿刚好从武馆那边走过来,就看到傅清庭风风火火地杀过来。
“你回来正好。”傅清庭将无波往傅明睿跟前一举,“我这外孙要进武馆,你看着办吧。”
傅明睿与无波大眼瞪小眼,大眼的的是无波,小眼的自然是……傅明睿收回目光,脸色微赧,不自然道:“四叔,族里的规矩,你也比我清楚,我虽然是馆长,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敢做这个主。”傅清庭收回手,抱着无波进去找傅清序,态度坚决,大有傅清序不答应他就要来干一场之势:“老八家的可以,我们家的为什么就不行?”
“老八家那是特殊……”傅清序看了看无波,说,“你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
傅明睿赶紧让傅朝颜把无波带进去,留下他们三个男人在厅里商量。
傅朝颜牵挂着这件事,没心思哄无波,就让傅聚颍带着无波去,傅聚颍正乐得没人跟他说话,牵了无波的手往自己房间走去,给她看自己刚到手的玩具。
“帆帆这孩子也挺好的,一起学学也没什么吧。”傅朝颜随口说道,又问旁边正在看电视的傅聚澜,“你们应该不会发对吧,又不影响你们。”
“我们?”傅聚澜莫名其妙地看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爷爷说可以就可以了,谁能说什么。”
“话也不是这么说。”傅朝颜又有一丝担忧,村长不是那么好当的,做任何事都要公平公正,不能有任何偏颇,行事上更不能有违祖训。
“我觉得也没什么,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傅聚澜满不在乎地说道。
傅朝颜觉得好笑,明明这孩子才十岁,可偏生有时候要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可有时候又比小儿子还拧:“你真心觉得好?”
“没什么不好啊,”傅聚澜转头看回电视,继续说,“到时候让芝兰表妹一起过来呗,正好跟她作伴。”
傅朝颜一愣,傅聚澜说的芝兰表妹,是傅明睿亲妹妹的女儿,小姑子嫁给了外地人,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想让芝兰回村里习武的事,都被公公以族规为由拒绝了,如果老四叔这次成了,按小姑的性子还不得闹回家来?她越想越害怕,赶紧过去看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傅聚澜看着他妈那心急的样子,摇摇头,继续看他的电视。
无波自然没能进武馆,不管傅老四好说歹说,愤怒忧伤,甚至还玩儿了一把“你不同意以后就休想我从你家门口走过”小儿脾气,都被傅清序以坚定而强悍的村老大身份压住了,人在古平村,哪能不受压呢?最后他只能愤然地将正在和傅聚颍玩单脚斗鸡的无波提起来就走,还不忘放下狠话:“你不让进馆,你孙子以后也别想找我们家无波玩。”
傅老四这句话本来只是一时气愤,没想过别人会放在心上,可结果却十分意外——
傅聚颍很气愤,四大爷怎么这么过分,不让人入馆的人又不是他,四大爷怎么比他还无赖?
傅清序和傅明睿夫妇则先是一愣,继而惊愕,傅明睿不解地问道:“无波?波浪的波?明心的孩子不是叫帆帆吗?怎么会叫无波?”
“你小时候还叫石头呢,就不给我们无波有个小名?”傅清庭哼了一声,低头对无波说,“告诉他们,我们帆帆叫什么?”
“江上无波,一帆风顺,帆帆叫作江无波。”无波大声地说道。
“江无波……”傅清序眼神古怪地盯着无波看,然后与傅明睿交换了一下眼神。
“爹,这……可怎么说?”傅朝颜着急道。
“什么怎么说?”傅清序回过神来,对傅清庭说,“规矩是不能坏的,你呀,就别给我扯东扯西的了,也不要去烦老八,他有什么苦,你还不知道?”
傅清庭嘀咕了几句才肯离开,无波隐约听到什么“就知道欺负我,当年坐上皇位的可是老四,可不是老八"之类的。
傅聚澜一直观察着自家大人的脸色,自然看出他们听到江无波大名之后的古怪反应,特别是傅朝颜,慌乱中有一丝急迫,似乎是牵扯到什么重要的事。
就连傅聚颍都注意到了,他扯了扯傅聚澜的袖子,偷偷问道:“哥,叫无波很奇怪吗?”
奇怪,怎么不奇怪?一直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