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头传来暗云的声音“主子,老夫人来了。”
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床上的两个人没有一个应声而动,他们的世界里好似只有他们两个人。
“主子?”暗云敲了敲门,有些不安。
仓促的敲门声,紧张的呼唤声,终是将王景游离于外的神智拽了回来,瞥眼望向门外“何事?”
淡淡的声音,却隐有一丝薄怒,暗云受伤的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自己身旁的妇人一眼,恭敬的禀道“是老夫人来了。”
王景神色一僵,将被子拉高了想将苏通的脸也塞到被子底下,却在目光扫过那张脸的时候,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眼底覆满了凄冷的霜色。
而门外的人,可等不了,妇人沉下柳眉,吩咐道“撞开。”
暗云的手轻轻一颤,僵了僵,才一脚踢开了门。
砉然一声巨响,王景依旧不动,也没回头去看已不徐不缓闯入自己卧室的人。
妇人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熟睡似的人,当下迈出一大步,怒斥“你二姐的寿辰你不出现,就为了这些女人?”
王景不动不语,望着动怒的母亲,竟不知如何面对,妇人更是望子不成龙的大怒,暗云忙道“老夫人,床上的是苏将军家的二公子苏通,不是女子……”
妇人一听是男子,气咽下去一半,随即脸上却比方才更愁眉不展,调子也阴沉了不少“暗云,你先退下。”
“云儿……”妇人轻呼,款步上前,坐在王景对面,“娘求求你,忘了那个人……”
妇人一提起那个人,眼中竟有泪花翻滚,有许多的话想说给王景听,可往日里说得可还少,效果却是儿子几日不回家,眠花宿柳,fēng_liú成性。
“娘……”王景轻悠悠的唤,满心无奈。
妇人惊喜的迎上他的目光,看见的却只有抹不掉的伤痛。
果不其然,王景说“娘,你别再逼我了……”
妇人面色变了好几变,泪已坠成了珠子,却异常的坚定“王家不能无后!”
作为母亲,她一定要将她唯一的儿子,有个相夫教子的贤妻,有孝顺知礼的儿女……
为了那个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的男人,他萎靡不振了三年,醉生梦死了三年,就算是他犯的错行的罪,那也该够了。
王景一直不说话,妇人又要再劝,王景却突然应了个“好”字,似是真有决心断了心中的残念。
妇人甚为欣慰的笑着握住王景的手“娘的好儿子,好儿子……”
甚少有人能切身体会别人的创痛,王景没有朋友,所以根本就无人能体会他的痛,自然也不知道他这一个字是劝了自己多少遍,用刀斩了多少次那根执念的筋,才勉强的应了下来。
“云儿,跟娘回家可好?”妇人翘首以盼,甚为期待。
王景却豁然沉下了眼,目光从苏通的身上掠过“不了,娘早日回府歇着,儿子将苏公子送回将军府去。”
妇人想阻,王景已裹了被子,将苏通抱在怀里,身影一闪已出了屋子,独留妇人蹙眉忧思。
清辉姣姣共飞雪,一座连一座的屋宇在脚下匆匆掠过,不一小会儿,王景已带着苏通落在了苏府门前的照壁后。
王景也不说话,直走上前去。
门前守夜的人远远踮起脚尖仔细辨认着来人,没一个人出声阻止他,因为府门前的光将他怀里的人照得一清二白。
“二公子,二公子?”
“我去请大夫!”
迎上来的仆人,有唤着苏通,有拔腿儿去请大夫的。
王景跟在前头小跑着领路的家仆身后,对家仆时而停下不满自己如此龟速挪动,毫不理会。
“公子,您要是累了,将二公子交给小的来背……”虽说很是不满,家仆还是斟酌了言辞才轻声道。
说不出什么原因,王景不愿意将苏通交出去,在家仆伸过手来欲将苏通自自己手中接过时,他倏地往后退了一步,绕过因扑了空踉跄站定的人,不徐不缓的往前头走,偶尔低下头看着偎在心口的人,重重呼出的气息里还有难闻的酒气。
终于到了苏通的房间,刚跨进屋子,王景就吩咐道“你家公子醉了,去准备好热汤让他消消乏。”
仆人愣了愣,看了一眼王景,嗅着屋里的味道,才反应过来,竟是一脸的苍白可怕的惊叫一声,连门都没进就飞奔了出去。
王景将苏通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苏通额头的温度,先是冰得刺骨,不消一会儿又热得滚烫,从袖中取出连霄给的药,给苏通喝下后,站在床前望着他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轻功弃之不用,依照原路返回,一步一步离开的时候,心头沉甸甸的,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始终有一种感觉——爱得不够深,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却重重的压在心头,总能想起苏通扯着手中的被子,念着“死了……”的情景,总能想起他揉着自己的脸那么开心的断定他就是云初的样子……
仆人手里只拿了一瓶药匆匆回到屋里,见只有苏通一人且睡得正酣,心下又惊又奇将药收进怀里,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在小院子里左顾右盼,没能见到送公子回来的男子,也就只好作罢,转身进屋端了根凳子坐在床前,撑着脑袋望着苏通,不一会儿便鸡啄米似的点头睡了过去。
刚回到万红楼的后院儿,才至回廊一角,离屋子还有些距离,身后立即多了一人。
王景霎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近在眼前明亮的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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