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随着她的动作看去,看到林妙香眼角那鲜红的斑痕,目光中浮起一层意味不明的深意,细细看去,还带了几分阴霾。
“你在看什么?”林妙香抬头直视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夜重的眼里映着她眼角的红斑,答案如此明显,却还是忍不住问。问了,然后呢。
然后他回答自己,自己便趁势追问这红斑是什么,从何而来,再然后,林妙香的目光迷离起来,再然后又怎样呢,当当真从他的口中听到是他对自己下的血衣的毒,自己,又能怎样。
林妙香忽然有些憎恨自己的懦弱。
“林妙香,”夜重声音一沉,就在林妙香以为那句将要把她打下地狱的话就要出口时,他忽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情,“我看的,是春光美景。”
“胡说八道,明明已是秋天,哪里来的春光美景。”明明知道他不过是在信口开河罢了,林妙香还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也许有的事,不说穿,似乎就没有那么痛了。
她渐渐开始明白她利用赵相夷攻打帝国时,赵相夷曾对她说,“我给你爱,你不要,给你情,你唾弃。香香,我能给的,你全都不要。”
彼时的她转过身来,神情冷漠,告诉他,他错了。她说,“我要你的权,你的名,我要你的将士为我夺下北王朝的大好江山。这些,只要你给我,我便收下。”
那个时候,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赵相夷定定盯着她。良久,突然笑起来。
林妙香从未见他那样笑过。
并不是冷笑,其中却隐约有冷淡的意味,笑过之后,眼底便是深不见底的黑。
“香香,这些话,在心里想可以。不必要说出来。为你。也为我。”
那一夜,红烛之下,水声隐传。舱内烛光微摇。舱外流水淙淙,天地间悠悠一片静谧。她一直不懂,为何赵相夷会这样说。
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为何还要藏着掖着。所以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他的利用。
直到现在,看着夜重。她终于明白他说的话,有的话,在心里想可以,不必要说出来。
为对方。更为自己。
“春光虽好,却是太平。”夜重意味深长地望了过来。
青色的酒杯衬托得他葱白的五指也变得有些发绿,竹笋一样。尖尖的。目光里,三分孤傲。六分清冷,还有一分鲜见的促狭。
林妙香顺着他的视线低下了头,身子蓦然僵住。
只见自己胸前的衣衫不知何时被凌乱一片,衣襟耀武扬威地敞开着,露出了胸前一抹雪一样的肤色。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两峰只见那令人惊叹的沟壑。
林妙香抬头看了看夜重,再低头看了看胸前随呼吸起伏的汹涌,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过腿上的暖被,身子一沉,迅速地钻了进去,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有些肥硕的饺子。
夜重眼角弯了起来。
他轻啜了一口杯中美酒,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稍显干涩的下唇,叹道,“挺不错的。”
“你!”林妙香噌地一下掀开了被子,但一想到夜重方才那幽深晦暗的视线,又缩了回去,只探了个头出来,一手颤巍巍地指着连舌头都还没缩回去的夜重,“你无耻。”
“嗯?”夜重抬了抬眼帘,斜长的双目扫了过来。
林妙香缩了缩脖子,有些气弱地继续斥责道,“还很下流。”
夜重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说这酒不错,怎么就成了无耻,下流了。”
林妙香愣住了。
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烧呼呼的。
不同于血衣发作时眼角那两枚红斑的灼痛,此刻脸上的温度,反而让人心里有些痒痒的。
“要不要尝尝?”夜重将杯子递了过来,“春日里酿造的竹叶青。”
林妙香手裹在被子里,懒得动,便直接将头凑了过去,也许是觉得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己会不断想起自己那个尴尬的误会。
伸出舌头去,舔了舔,酒香清冽,连鼻息间都是竹叶的清香。
林妙香眼里流露出近乎贪婪的目光,不禁再次将唇送上。“这竹叶青是从哪儿来的,回去的时候我也买点。还真是特别,没有了寻常酒铺里的那种浑浊。”
“我酿的。”夜重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
林妙香只顾着喝酒没有反应过来,头也不抬地问到,“我酿的是哪家酒铺,怎么没有听说过。”
夜重依旧是淡淡的模样,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这酒,是我酿的。”
林妙香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会酿酒?”
“略懂。”夜重低头,看着林妙香的唇上因为沾了酒水而泛着潋滟的水光,眸子深黯了几分,心不在焉地答道。
“那我问你,你这酒怎么和酒铺里的不一样?”林妙香还是有些怀疑。
在她印象中,酿酒的人要么是一身布衣,满脸黝黑,为了生活而不得不从事着这无趣工作的农人,要么就是那种穿着白衫,摇着折扇,笑容和煦,眼神清澈,为了所谓的风雅,兴致来时制几坛清酒的书生。
而夜重,林妙香上下打量着他,想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带着鬼面具,一脸阴鹜的神情,不耐烦地随意折了几片竹叶,粗鲁地往水中一扔,然后一脸倨傲地对身后一群伏手待命的人倨傲宣布这是本公子酿的竹叶青时的样子。
身后的人战战兢兢往前一看,不知从哪里来的水被搅得浑浑浊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