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天色依旧黑沉,但阿婆路八十七号的卷帘门已准时拉开,店主老古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走出店门,马路对面那个阴魂不散的万年死灵一如既往地朝他热情地打招呼:“早啊您!吃了吗?”
老古头脸上波澜不兴,连目光都不曾向那死灵望去,口中却低声道:“滚!”
然后那死灵便滚了,不是因为老古头,而是,时间差不多了,太阳,就要升起了,它得赶在日出之前回到自己在殡仪馆深处的老巢去。[最-快-更-新-到-]
老古头呵斥完死灵后脚下并不停留,哼着没人听过的小曲,背着手,悠闲地沿着阿婆路慢慢走着,一如往常,去菜市场买早上新鲜摘下的蔬菜。
这一天与几十年来的任何一天并无不同,连他与死灵的对话都毫无新意。老古头享受着这种因为一成不变而酷似永恒的感觉,他琢磨着昨天偶然看到的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人类还真是懂得把心中千头万绪的情感梳理成贴切窝心的文字呢,他忍不住想,那群卑微却又敏感的家伙,也并非一无是处呢,至少,他们想出的这一句话,就优雅而含蓄地道尽了老古头此刻的心意。
这么想着,老古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平静无波的美好早晨在路过阿婆路十三号时变了基调。老古头眯缝着的双目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站在了十三号门口。
已经空关了十来年的阿婆路十三号,此刻竟然灯火通明。透过敞开的大门朝里看,那凌乱陈旧的店堂里,此刻多了许多杂乱无章胡乱摆放的簇新的货架。这是……老古头的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这是……
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从楼上走下来,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在店堂里好一通忙乱。(. 广告)老古头看着那人一会儿搬柜子,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又搬柜子,一会儿又擦桌子,终于不搬柜子也不擦桌子了,老古头看着她马马虎虎大力扬着笤帚扫地,扫完之后就再因为扫地时起了太多飞灰而不得不再次擦桌子……
观察许久,最初的震惊过后,老古头决定继续原有的步伐节奏往前走。但,早上出门时那种恬淡的心情早已被惶惑不安取代。
自从十几年前最后一任地府代理人神秘失踪,地府不是已经取消了地府代理人这个岗位了么?怎么这阿婆路十三号,会忽然有人入住了呢?来者,这笨手笨脚笨头笨脑的白衣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也许是因为平静的内心终于起了涟漪,老古头今天并未在早市流连太久,也并未如以前的每一天一样,用自己的砍价神功把小本经营的菜贩欺负到哭。
匆忙回到阿婆路八十七号的老古头,匆忙将自己手写的广告牌“花圈对折,骨灰盒半价”放到门口,便迫不及待地坐在柜台后头,一边喝着刚买的豆浆,一边留神细听来自阿婆路的流言蜚语。
作为资深恶魔,要是不能将自己身周十里范围内发生的任何状况时刻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简直就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当然不少,作为一个爱搞小发明的资深恶魔,老古头打探八卦的方法,早脱离了耗用神识放大听觉感知这种比较花力气的土办法。早在人类鼓捣出第一架收音机的同时,他就与时俱进地开发出了一款以收听附近十里所有人类声音的收音机。
所以此刻,他一边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悸动,一边将指针扭到阿婆路十三号的波段,决定收听一下这十几年来从未再收听过的房子里的声音。
但是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收音机里没有声音。
什么破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愤怒地拍了拍收音机,检查了电源指示灯,扭动着音量调节钮,是,全部无果。
他灵机一动,将波段切换到阿婆路十四号,十五号,十六号,一切正常,那些声音与往日一样,又哭又笑又叫又闹,有碎嘴子也有发花痴。
他皱着眉头,再次将指针拨回十三号,又是一片寂静。
看来收音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因为那新来的邻居。也许——这一次的地府代理人,不是人?
收听鬼魂声音虽然比较麻烦,但老古头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叹息一声,匆忙上楼,扭开了床头的收音机——他晚上躺床上时偶尔也会想听听鬼魂们的龙门阵。
是,阿婆路十三号,在他的鬼魂收音机里,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不是人,也不是鬼eads;。
老古头的眉头皱了起来,地府这次到底派来了什么怪物?难道,他们终于发现了不仅仅只有他们才掌握着这条路的终极秘密?
难道,他们终于察觉到了他妒魔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他心中的恐惧便汹涌如潮水,这些年对地府的畏惧的积累从未随着他自己的逐渐强大而减少,相反,随着年龄增长,这种畏惧甚至越来越强烈。活得越久越怕死,害得人越多就越怕遭到报应,他一向小心谨慎,躲藏在阴影里,最早让自己化身为普通凡人,长期潜伏在地府代理人周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一有风吹草动以用最快速度闪人嘛。
但现在,地府代理人居然不窥探——妒魔的法力远胜各任地府代理人,这是第一次,他的感知无法进入到地府代理人的行动范围内。
深思良久,老古头走下楼,坐在柜台后,订下了下一步的计划。
夜半十二点,一只黑猫悄悄自阿婆路八十七号的二楼窗口跃下,无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