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魔尊的气息出现在太和护山大阵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惊讶。
铭古纪与其他纪元不同,除铭古纪之外的每一个纪元,都至少有两名以上的渡劫期修士可以与魔尊抗衡,只有铭古纪,除了太和的“太和初开剑阵”,几乎没有能与魔尊的一战的修士。
太和早已开始备战,飞在主峰之前的,是以太和四位大乘期老祖为首的太和初开百人剑阵。
所有人严阵以待,下方百人皆为元婴期以上修为,按照天罡地煞之位持剑而立,四位大乘期老祖各持四象方位,擎起一方剑域。
那里面有掌门穆锦先,有剑阁长老们,有太和的峰主们。
那一张张面孔都如此熟悉。
槐山神君、纯甫神君、罗七神君、邵镇神君……
月泽真君、灵武真君、冲离真君,单不我,芩松……
她的师父,她的师兄,她的战友,她的同门。
阮琉蘅远在空中便已经感知到一道道熟悉的气息,她心中激荡,可越是临近太和,她的情绪便越复杂。
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吗?
不,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这噩运便降临到了头上。
像是归家的游子吗?
不,没有一个游子归家,是为了给自己送葬。
她满腹的辛酸和委屈,可她已经知道,在太和不会再得到任何抚慰……
因为她是毁天灭地的魔尊啊!
阮琉蘅闭上眼睛,在护山大阵高空从天而降。
此时的护山大阵已经辨不出她,向阻挡敌人一样撑开结界,可她毕竟是魔尊,魔气所到,护山大阵寸寸龟裂,紫色彗星贯穿障壁,直直坠落。
太和十八峰重新出现在眼前,明明几个时辰前还从这里下山,可回来的时候,已经恍若隔世。
不,现在的她,应该已经不能算是隔世之“人”了。
她很快便看到在主峰列阵的诸位同门,看到他们表情各异。
用哀伤湛蓝眼睛看着她的,是立于青龙位的师父沧海元君;嘴唇翕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的,是立于玄武位长宁元君;目露不忍之色的,是立于朱雀位的季羽元君;故作淡漠的,是立于白虎位的真宝元君。
失魂落魄的,是师兄穆锦先;不敢置信的,是三师兄止阳真君。
其他人的神色更复杂,有人一直在摇头,有人愤怒,有人彷徨,有人迷惑,有人眼含泪光……
可她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脸上看到憎恶之色。
阮琉蘅心头一哽,她此时此刻竟然想的是——魔尊是我,而不是其他人,真是太好了。
※※※※※※※※※※※※
太和初开剑阵无盘,但阵法之外有四位大乘元君的剑域,阮琉蘅极力收敛了紫微魔域和遍身威压,如一道星光坠在阵法中心,灵力的摩擦带起一阵漩涡。
她终于来到剑阵之前,身形踉跄,她此时脑海中仍然有各种声音在拼命引诱她堕落,一阵阵杀意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体中涌出。
当她还欲再行一步,真宝元君却持剑喝道:“弃剑止步!否则剑刃加身!”
身后百人亦是齐齐发出一声:“弃剑!”
阮琉蘅面色惨白,强忍杀念,用尽全力将手中焰方剑插在身前三尺处,单膝跪下,低头道:“太和逆徒阮琉蘅,前来向诸位老祖前辈请罪,弟子自知罪无可恕,愿在此伏诛,绝不反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沧海元君在阵法左翼,他手中持剑,看着眼前满身魔气,似是陌生似是熟悉的女子,半响才道:“你抬起头来。”
阮琉蘅缓缓抬头,满脸已是泪如雨下,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沧海元君双手发抖,那分明还是他的小徒儿,可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明白,此时,也已经不想明白。
阮琉蘅叩首道:“师父,徒儿曾想过自戕,可这身躯已不是人身,我此时身上皆是魔气,识海中满是杀声,却无法伤害自己分毫,企盼回到太和,能死在太和剑下,死在师父的剑下,蘅儿无怨无悔,此生能为太和剑修,能拜在师父门下,是蘅儿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沧海元君几乎连声音都在发抖:“不要再说了!”
阮琉蘅含泪再一叩首,继续说道:“我自成魔尊,与他人皆无干系,望师父在这之后,照顾我那三个苦命的徒儿,不要让他们无枝可依……走上歧途。唯有此愿,盼师父应允。”
“本座允你!”
阮琉蘅不再言语,她刚才已经是在拼命压制住心中暴起的求生之念,无数不甘的魔障在她耳边尖叫,识海中已如同魔域。
可她仍然握紧了双手,将身上最薄弱的脖颈露出,等待剑阵启动。
……
剑阵启动自东方青龙位始,可那柄被祭出的沧海剑,已经悬在阮琉蘅的上方,却一直在微微颤抖,竟是刺不下去。
他们本以为风云变色,列阵以待对抗魔尊,却没想到,等来的并非杀人如麻的魔头,而是如此坚定而悲伤的女子。
他们本以为两军对垒,各自为立场而战,乃是天经地义,却没想到,利剑所指的,是一个引颈就戮的魔界至尊。
不忍便是不仁。
不杀便是不义。
对太和而言,从未陷入过如此的境地。
他们无数次设想过有朝一日,身边同门成为魔尊,定要放下一切个人情感,为苍生大业与之拼战到底。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如此难过。
曾与阮琉蘅或是交好,或是并肩作战,或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