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晋王目光在那把即便闲置多年,弓身却仍旧锃亮的重弓上逗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笑着对收了不动声色打量他目光的韦世礼,说道:“今年福建上贡的大红袍,听说皇上赏了老将军半斤,本王可否厚着脸求老将军一杯茶喝?”
韦世礼虽仍在暗自揣度着温晋王的来意,但脸上却是不显,听了温晋王的话,当下呵呵笑着说道:“王爷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却还要惦记老臣这仅有的一点好东西。”
话落,却是亲自走到书桌后,取了个做工精致的青瓷蓝花罐摆放在桌上,又转身搬了一套煮茶的茶具出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朝东的罗汉榻,待将那套茶具摆放在榻上的小几上后,这才转身对温晋王说道。
“茶是好茶,只可惜,老臣却不是此间高手,只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温晋王笑着将解下的斗蓬随手扔在一边,朗笑上前,“本王到是略有研究,老将军若是信得过,不如便让本王献丑一番,如何?”
韦世礼当即从善如流,“如此,便有劳王爷。”
温晋王笑着,脱了鞋子,盘身与韦世礼对面坐下。
好茶之所以是好茶,不仅是它汤色清透,入口甘醇最最主要是它不但气味醇正还香气持久。只不过短短一息的时间,随着温晋王修长的手指在茶盏间点蝴蝶穿花般翩翩起舞后,一道清醇的茶香瞬间在斗室内悠悠散去。
温晋王放了手里的茶壶,端起面前的甜白小瓷盏,目光掠过清透明亮的茶汤看向眼眸微阖正静静品味的韦世礼身上。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韦世礼放下手中已然饮空的茶盏,笑着对温晋王说道:“王爷深夜来访,不是只为了这一杯茶吧?”
温晋王笑了笑,将手里茶盏放下,“老将军怎的不问,本王是从何处来?”
韦世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因着皇上忌惮韦氏,明面上,他自然需要做出一番避嫌的举动,但私下动作却是不断。只,这里面却不包括燕氏子弟,更别说被视为燕氏宗人令老晋王接班人的温晋王!
但必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只一瞬,韦世礼便收拾好了心头错愕的情绪,脸上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抬头看向温晋王,“即是如此,老臣到是斗胆问一声,不知王爷从何而来。”
“哈哈……”
温晋王发出一串沉闷的笑声。
韦世礼挑了挑眉头,陪笑着看向温晋王。
有道是无事不凳三宝殿,温晋王深夜来他这,他自然不会认为真是为着那半斤大红袍而来。然,即便心中有疑,在温晋王没有摆出态度之时,他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最好的态度当然是装傻卖痴!
想到这,韦世礼脸上的笑便越发的深了几分,看着温晋王“王爷,不知何事,能让王爷如此开怀?”
温晋王敛了脸上的笑,看着韦世礼,“老将军,可否请二皇子出来一见,本王此来,是特意来向二皇子道喜的。”
韦世礼花白却不失凌厉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拧了拧。
燕轲在他的府上,虽然这不是什么密秘,但知道的人却也只局限于那么几个人中。这里面,自是不会包含温晋王。但眼下,温晋王却这般笃定的让他请出二皇子……联想到皇后让人送来的口信,韦世礼略作沉吟后,正欲开口推脱,不想温晋王却再度开口了。
“老将军,宫里发生的事,您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韦世礼灰白的眸子猛的便缩了缩,紧接着眯了眸子看向温晋王。
这个时候,也许皇城大多数达官勋贵都还不知道淑妃一夕间灭尽皇嗣的消息,但身为中宫外戚的韦氏说不知道……韦世礼扯了扯嘴角,眼眸微垂,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唉,她也是一个母亲,怎的就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举?”
这就是侧面的承认了韦氏已然知晓了皇宫中发生的事。
温晋王挑了挑眉梢,“好在二皇子因祸得福却是逃过此劫,想来假以时日便当否极泰来。”
韦皇后即通送出淑妃弑杀皇子的事,当在也会送出皇上留了温晋王在乾宁殿夜议的消息。可以说,打从温晋王入府,从他的来意到他的每一个举动以及每一句话,韦世礼都在揣测着他的用意。
而此时,听得那句“否极泰来”,本就不安的心不由的越发失了节奏,他强自压抑着一问究竟的冲动,端了桌上的拳头大小的茶壶,替温晋王空着的茶盏续满了茶,笑着说道:“都说这茶泡第三道才是最最好的滋味,王爷偿偿看。”
温晋王点了点头,端起茶盏,一盏寸余大小的茶汤被他分三次咽下,放了手里茶盏,抬头看着韦世礼,赞道:“果如老将军所言,这第三道才是耐人回味的。”
韦世礼笑着自己也端了一盏茶放到嘴边,慢慢饮尽。
然,他却是满嘴苦涩,品不出丝豪滋味。
虽然二皇子逃出杀孽,但以皇上对韦氏的不喜,他并不认为,既便是眼下只余二皇子一子,皇上便会轻易改弦易辙,对二皇子改观,从而立他为储君。
相反,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隐隐间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然,他也并不是那种一味任人欺凌的人,但真要走上那条路的话,可真就是成则流芳百世,败则遗臭万年,不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