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我又一次迟到了。
坦然地迎接众神或诧异或冷漠的目光,迈开大步朝主神位走去,在我身后,雕刻着众神百态的黄金大门徐徐闭合。
我从容地坐到宙斯左手下方的第一个位子——这个座位原本属于我的哥哥:珀尔修斯,但是不知为何,百余年前众神都苏醒了,唯有他下落不明。神王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令珀罗普斯接替珀尔修斯的位置,履行一切珀尔修斯作为神王之子的职责。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神族的军队抵御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入侵。
始终记得,那是一百年前:神族刚刚苏醒,奥林匹斯山百废待兴,神王宙斯拄着权杖命令我必须代替我的哥哥珀尔修斯为神族而战。
我跪在万神殿的废墟中央,就像一只被压弯脖颈的垂死天鹅。
没错,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死。
这是少年时被养父坦塔洛斯烹煮,或者身为人类被海啸卷走时都不曾有过的念头……但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这根本不是结局,也不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部分。
因为接下来那一段被神族刻意抹去的历史,才是——
站在奥林匹斯山的通凡之桥前,我身后,是还没有恢复神力的三万神族军队。
而站在我对面十米开外的亚特拉斯,他身后,是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十万人类军队。他们看见我的身影,纷纷举起手中武器,训练有素地齐声高呼:“请珀罗普斯殿下回归亚特兰蒂斯!”
呼声震天,气势如虹。
我一语不发地凝视着队伍最前端的亚特拉斯,他紧抿着嘴唇,同样回视我。
忽然,我脑海中闪过宙斯坐在神王宝座上的样子,没有恢复神力的他就像个普通的人类老头子一样邋遢、衰老。
那是我的父神……
他在宣布完由我替代珀尔修斯出战后,很轻地叹了口气。摇摇欲坠的御座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破碎不堪。
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剑。
身后的神族军队里有人沉不住气,大声吼回去:“珀罗普斯殿下是神王之子,凭什么跟你们回那鬼地方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声音:“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要求珀罗普斯殿下!”“没有众神的庇佑,你们这些人类就是臭虫一样的存在!”“要带走珀罗普斯殿下,也要问问众神答不答应……”
我稍微偏头,抬起右手举过头顶握了握拳。
身后的喧嚣声刹那间停止了。
亚特拉斯微微眯起眼睛,手中长剑利落地举起来往下一扫,扬起一圈飞尘,他的身后也再没有一丝声音。那一瞬间,伫立了十几万军队的桥两岸万籁俱寂,安静得可以听见阳光落地的声音。
亚特拉斯独自走到桥梁中心,湛蓝目光凝视着我。他的眼神如同闪烁的冰湖,波光粼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他只是伸出右手,对我说了八个字:“珀罗普斯,跟我回家……”
我的眼泪差点破眶而出。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抑制着全部情绪,平静地走过去与他面对面站在桥心:“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么?”
“……是,生日宴会上晕倒之后我就恢复了记忆。”他扔掉手中剑,一把将我搂在胸前,紧紧地,紧紧地:“知道吗,现在不管你是珀罗普斯还是普瑞尔,你的心里都有我留下的信物,你永远都是我的恋人……”
“你错了。”
我用尽全力推开他,退后两步,回到天界的军队前:“与你结缔永恒恋人的是普瑞尔,不是珀罗普斯。”
“我不懂你的意思。”亚特拉斯眼眶发红,固执地朝前一步又把我搂入怀中:“与你缔结永恒恋人的那天我发过誓,这一次就算是神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珀罗普斯,如果现在是众神执意阻挠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攻破这里,把你带走!”
“如果你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你,还有你的军队,都死在这里。”
我启动神力把他弹开,亚特拉斯踉跄退后,撞在桥柱上。与此同时,我开始低声念诵解除缔结关系的咒语。
刹那间,凛冽狂风吹散了通凡之桥两端经年的云雾。
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迦尔从队伍里冲出来,冲我大喊:“普瑞尔,你疯了吗?你忘了你是多么的爱慕陛下,忘了你们结缔永恒恋人时说的誓言了吗?”
我把剑狠狠地插入泥土中,地面立即裂出无数道龟纹。口中的咒语没有停,我的心脏承受着被千千万万蚂蚁啃噬的痛楚,唯有双手撑着剑柄,才勉强没倒在地上。
有硬物开始慢慢地从我心底化为实体,然后割穿血肉,刺破皮肤,靠着心脏跳动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滑落出来……
亚特拉斯也因这相同的巨痛而捂住胸口,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着我,目光一闪一闪,像阳光下泛动的水波。
鲜红的血液把我前胸的衣襟染红,那里很快盛开了一朵蔷薇花,就像当年克莱托刺在我胸口的那一剑。
可是当年刺中我的那一剑,都没有此刻他看向我的这一眼,令我疼。
……恍惚中,我回忆起了那些很久很久以前……
……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亚特拉斯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神庙门口。
他头戴金色皇冠,耳垂嵌着罗盘耳环。身穿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