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宁此时觉得,顾家真的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龙潭,顾震亭身上有秘密,顾奈身上也有秘密,千丝万缕,藕断丝连。
顾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何以宁站在他的房门口,再普通不过的素白色家居衫,长发随便编了个麻花辩搭在肩膀上,烟眉似蹙非蹙,倒像是田野间一朵素雅的锦花。
“以宁。”顾奈似乎很意外,走过去笑问:“你找我?”
“我们屋里说行吗?”她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
“好。”
她今天真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顾奈关上房门,顺手开了灯,她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摆设很简单,格调也很朴素淡雅,是他一向的风格。
他指了指沙发,“随便坐,我拿东西给你喝,热牛奶行吗?”
“行。”
他热了牛奶放在她面前,悠然的坐到对面,“怎么了?”
她用指尖触了触牛奶杯,热的,却不烫,一定是最舒服的温度,他对她一向细心,就连她来月事的时候,他都能够发现,虽然什么也不说,却一天三杯热的红糖枣水。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这样的顾奈为什么会离她而去。
何以宁将那份诊断书放到茶几上,“你看这个。”
顾奈疑惑的一扬眉,拿起茶几上的纸张,看罢,脸色一变。
“你从哪弄来的?”
“阿正的家里。”
“以宁。。。”他眸色幽深,“你拿这个做什么?”
她没回答,又将那张写着“暗影之拳”的卡片推过去,然后,紧紧的盯着他的脸,果然,她看到他的眸色逐渐的沉下去,握着卡片的手一点点收紧,最后将那张卡片握在掌心之中。
“顾奈,这个人是你吗?”何以宁已经能猜出大概,如果他不知道阿正患有艾滋病,也不知道暗影之拳这个名字,他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顾奈刚要开口,何以宁说:“顾奈,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她美眸如星,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他突然想起七年前,她坐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前,认真的对他说:“顾奈,你别骗我,你明天一定要来。”
结果,他没有去,他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心中突生不忍,面对她,他无法说出一个拒绝的不字,也无法说一句骗人的谎话。
“以宁,你真的要知道?”
他的口气凝重了起来。
何以宁点点头,她不想看到他们两兄弟闹成这个样子,顾念西明明最喜欢这个哥哥,却又不得不被逼着去仇恨,她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也很难过很茅盾。
顾奈微叹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低沉而清晰,“阿正的死的确有我的一部分原因,以宁,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顾家的三公子,出国归来,正正经经的商人,生在顾家,所有的人都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就像小四,你知道他的志向是什么吗?”
他的志向?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如今的高度已经很高了。
顾奈揉着手里的卡片,嘴角一丝苦笑,“他想做一名医生。”
医生?
那样暴躁的顾念西,他的志向竟然是做一名医生,天哪,什么样的病人敢找他看病,没病也得吓出病来。
顾奈继续说:“结果,他却去了瞳鸟,再比如我,我一直想做一名音乐家,你知道的,我喜欢吹口琴,拉小提琴,很多乐器我都会,我想将来开一场音乐会,而你是我最尊贵也是唯一的嘉宾,可是,以宁,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永远无法实现,因为我姓顾。”
他苦笑着摇头,笑容看起来苦涩无奈,“七年前,爸爸突然要在我和小四之间选一个人去中央特工处,中央特工处的新任处长曾经是爸爸的死对头季莫天,爸爸怕他上任后对顾家不利,所以要我们其中一个去那里工作,其实就是监视季莫天,你知道做一个特工要牺牲什么吗?自由、梦想、爱情、亲情、生命。。。他们没有未来,他们就像蜉蝣,存在的时间很短暂,又见不得光亮。”
说到这里,手里的卡片几乎已经被他捏扁了,好似回忆到什么痛苦的事情。
何以宁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产生了强烈的震憾,她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后面的故事,神色不由悲伤起来。
顾奈将卡片扔到桌子上,‘暗影之拳’几个字上全是折断的痕迹,“爸爸先找得我,他把这个想法跟我说了之后,问我想不想去,如果我不去,去的一定就是小四。以宁,对不起,我想,我那时候还不够爱你,在你和弟弟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弟弟,我希望他的青春能自由快乐,我希望这份苦难由我来替他背负,以宁,我知道你那时候一定恨透了我,但是,我不后悔,特别是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很欣慰,我从来没想过,小四有一天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几乎付出了他所有的热情。”顾奈在笑,可是眼中却有隐隐的水光,“以宁,是我自己没有福气,但是小四替我延续了这份幸福,我不遗憾。你知道吗,他在感情上很白痴,根本看不透自己的心,还需要我去刺激他。”他笑出声音,眼中满是对这个情商负数的弟弟的宠溺,“真是个笨蛋。”
何以宁紧紧握着手里的牛奶杯,她从来没有想过,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顾奈当年离开她,竟然是为了顾念西,他牺牲了自己的七年时光换得了顾念西的七年自由,她突然不再怪他了,如果是她的话,也许,她也会这么做吧,他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