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连续守了我好几天,也是累得不行,在我的劝说之下,她终于回去休息了,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夜已经深了,我从病房上趴下来,拖着残腿向前病房外面爬去,我住的病房在七楼,只要我能想办法落下去,我就可以不再承受这些痛苦了,一了百了,远离这个痛苦的世界。
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像动物一样用手着力向前爬行,值班护士都围在房间里不知道在说笑什么,并没有人发现我从病房里爬了出来,我努力地爬向走廊尽头,我只要能翻上那个围栏然后往下掉,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我这都不能算是跳楼,只能算是掉楼,因为我脚使不上劲,根本谈不上跳,只能是借地心引力往下掉,我甚至连跳楼的资格都没有,我竟然没用到如此地步。
我终于爬到了走廊尽头,我扶着墙努力想爬上围栏,但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我手力量太小,根本不足以将我身体从地上提起来,两只脚像一对沉重的木头一样拖累着我。
我忍不住又哭起来,我竟然连死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我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他分明是看到了我,也看出来了我想要干什么,但他并没有着急来阻止我,因为他明显已经看出了我是没有能力爬上围栏的。
单看身形,我就知道他是冯永铭。
他停下,并没有伸手来扶我,而是摸出一根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抬头看着他,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射着他修长的身形,在墙上留下更长的影子。
“要不要我帮你?”他终于说话。
我说不出话,只有无声地哭。
他弯身将我抱起,放在了围栏之上。
夜凉如水,城市的灯火在凌晨闪得格外寂寥,夜风吹起我的头发,我冷静了许多。
“如果你掉下去,明天会上头条,那些仇富的人会说你这样的有钱人都想着要死,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你爸爸创下的齐氏企业就会在你两个叔叔手里慢慢败光,然后轩儿将永远没有妈妈,然后这世界依然还是这样,并不会因为你的离去而改变。”他说。
我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抓住围栏,我其实有些害怕了。
“你是万华市最年轻的总经理,未来还会是最年轻的董事长,你才二十一岁,像你这样年龄的女子,还在念大学,她们还在为毕业后是否能找到一个好的工作而担心,而你却掌控着一个集团公司,齐秋荻,不要总认为你有多惨,这世界上每天都发生着很多悲剧,你绝对不是最惨的,死是很轻松的事,而勇于面对困境,才是强者的特征。”他接着说。
“你看,这夜很黑很黑,但是过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太阳升起,这世界就又变得亮堂起来,活着就有希望,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你怎么能求死,你有什么权利放弃自己的生命?你爸留下的齐氏你振兴了吗?轩儿你养大了吗?”他接着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他知道我不想死了。
“秋荻,你不要有求死之心,你要为我而活着,你不是一直要我承认我是凌隽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凌隽,我在那场车祸中没有死,但是我被毁容了,我现在的样子,是我精心弄出来的造型,你知道川剧中的变脸吗?我的妆就类似于那种。”他说。
我心里不知是悲是喜,他终于承认了他是凌隽,在我变成哑巴之后,他终于承认了。
我的爱人没有死,他果然还活着,他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