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石门前搁着几把杉木交椅,另有一方红漆矮几紧靠着一面冰凉的石壁,上头置着一只透雕缠枝莲花古铜圆盒,里面盛着一颗夜明珠,幽幽地散发着温润的光晕,银光映在四面石墙上,如铺了一层薄霜。
梅荨坐在红漆矮几对面的交椅上,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盯着铜盒里的夜明珠看,想不通过触摸质地,而光凭肉眼观察它的光泽度与色度来判断出明珠的出处,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脑子里就有个相应的信息蹦了出来:上个月月底,宏治将从夏贽家抄出的一颗南海夜明珠连带着一只前秦古铜底座一块儿赏给了安乐公主,而安乐公主拜访五哥荣王的时候,又将它赠给了侧王妃。
根本没有显摆博闻广识的机会,她无力地耷拉下脑袋,无聊地继续等着。等待总是漫长的,长的她竟靠在椅背上浅睡过去。
“轰隆”一阵响,石门开启的同时,一个鸦发紫衫的年轻男子抱着一把长剑躬身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梅荨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原来是荣王的贴身侍卫程霂。
她堪堪起身,程霂就已走到了近前,面色似有些不豫,随意朝她施了个武夫的礼,不客气地道:“梅先生,我家王爷并不在府中,您请回吧。”
梅荨也欠身施礼,点首道:“有劳程大人了。”
程霂虽然方才也劝荣王跟梅荨见面,但那完全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对于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谋士,他打心底里就有很深的成见。武夫剑客所行之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而他本身也是个光风霁月之人,所以最憎恶这些背地里放冷箭的人,他很难想象一个江南首富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把满腹才华用在这些阴暗不耻的事情上,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打着天下第一琴师的名号,更更可恶的是竟然还做着母仪天下的梦,若不是荣王眼下确实需要她的佐助,恐怕他早已拔出宝剑为天下除害了。
所以他话一说完,还未等梅荨施完礼,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似乎不想和她多待一刻钟,他甚至觉得这扇石门开启的都太慢了,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时间再修一修。
对于程霂冷淡鄙夷的态度,梅荨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了,当下她只莞尔笑了笑,就袖着手折回去了。
荣王的身边多些这样解酲润甲的霁月之人才最好,若他的周围都是些弄烟惹雨的奸佞之徒,那才要令人担忧了。
梅荨顺着地道往回走,前头已经明显暗了许多,衬得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她笑着摇了摇头,赵昕还是那样不会撒谎,他要是真的不在府中,那程霂这个影子侍卫又怎么会在呢?他不想见自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侧王妃,想必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与荣王闹了别扭。
小诒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梅荨不由轻叹了口气。
“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绛蜡轻易陪泪,吴蚕到了缠绵。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迈去年。”
曾经许下的“到头白再对床夜语,成亲后做儿女亲家”的玩笑话依然犹言在耳。
“轰隆……”石门再开时,外头只有薄薄的月光照进来。
“姐姐……”栊晴的声音总是第一个炸响,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闪到石门边上了,扶着荨姐姐,歪着头道,“见到荣王了么?”
梅荨轻轻摇了摇头,含笑道:“他不在府中,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打紧,我们明日再来就是了”,栊晴笑的眉眼弯弯,伸出葱白的手指向杨树疏影里的玄色身影,喜孜孜地道,“阚育可厉害了,要是能天天拿他喂招,那离我战胜宋大叔的日子就不远了,姐姐不在的时候,他还教了我抓鱼呢,我现在抓鱼的速度可是超快了哦,只是便宜了小银花,你瞧瞧它,撑得都爬不动了,还一直赖在阚育的胳膊上,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梅荨一面听着小晴的滔滔不绝,一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月光的碎影里,阚育薄薄的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温煦的,纯净的,就像他头顶的那轮上弦月。
“明日不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梅荨淡淡地收回目光,“我今儿来主要是想查看一下地道,亲自走上一遍我才放心。”
“那我们今晚就要回去了么?”栊晴有些懊恼的道。
梅荨摸了摸她的脑壳,温笑道:“我们要在洱泉山庄住上几日,等彻底避过了风头再回去。”
“太好了”,栊晴乐得一蹦三尺高,闪身蹿到了阚育面前,仰着头道,“阚育,我姐姐说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今晚我们再接着比试吧,还有啊,你说的,要烤山鸡烤鱼烤野兔给我吃的,你放心,我也不会白吃你的东西,到时候你把你的本领通通演示一遍给我看,我会帮你好好指点指点的。”
阚育不由失笑道:“指点我怎么抓鱼么?”
栊晴干咳了两声:“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把荨姐姐的……”
她话还没说完,阚育就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朝着一脸询问语气的梅荨讪讪笑了笑:“没什么,小孩子胡说八道……”他朝栊晴狠狠地使了几个眼色,“是不是啊?”
栊晴愣了愣,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然后点头如捣蒜,掰开阚育捂的死死的手,道:“他知道姐姐你是个路痴后嘲笑了很久,所以他逼我再讲一些姐姐比较白痴傻愣的事给他解闷”,说毕,栊晴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