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梅孝奕亦挑眉勾唇,让汉生把礼物呈上来,西式的精装彩色琉璃玩具,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庚武叫管事的收下,见客人都已来齐,自己便也走了进去。
腿愈后的梅孝奕其实与庚武一般身量,两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蓦然掠过,晚春看得痴痴迷迷。本来想挽住梅孝奕的胳膊,娇滴滴做恩爱受宠状,但梅孝奕冷漠地把长臂滑开,她便有些尴尬,回头对庚武笑笑:“诶你看他,他这人就是奇怪。”
汉生擦过她身旁,把她冷瞪着:“小太太一早上打扮,央着大少爷要来,就是为了看庚三这张冷脸?”
晚春剜了汉生一眼,她可看不上汉生,就是个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奴才腿子,连时间都是固定的,温存也没有,木棍一般捅来捅去,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对他上心?
晚春撇嘴轻叱:“他要是心里不肯来,我怎么求都没用。是他自己想看那个女人。”扭头看了眼人影阑珊中一袭缃色海棠花底褂子的秀荷——
酒席间人山人海,秀荷、阿檀和董妈各抱一个崽崽,正随在庚武的身后挨桌敬酒。身上的料子是堇州府头牌师傅亲裁,把少-妇莞尔的身段点缀得柔媚又得体;姐弟仨个穿一色的大红,喜气洋洋白白胖胖,往庚武身后一站,立刻便引来恭维声此起彼伏。秀荷亦笑盈盈,往来应酬间贵奶奶的风范一点儿也不逊色。
晚春看得眼睛涩,想叫大少爷给自己夹菜,大少爷侧着清雅的脸庞,凤眸正痴痴地凝着那个女人,那眸光如古井幽深,在手中的水酒里映下寂寞。晚春就“哼”了一声,揩着帕子站起来。
秀荷抱着甜宝走到角落这一桌,这一桌僻雅,都是家里头的长辈。阿爹看见外孙来,乐呵呵地把双臂张开,他是很懂得抱小孩儿的,子青产后身体不好,那时日子过得清俭,请不起婆子,秀荷小时候可都是他一手带大。
这还是关福头一回近距离打量孩子,眼看小甜宝眯着弯弯笑眸儿,眉眼间都是秀荷小时候的影子;再看花卷与豆豆,两个小少爷蠕着小胳膊短腿,“呃呃呜呜”玩地好不欢快。忍不住眼眶便有些潮:“打小就知道俺闺女有福气,瞧这仨孩子,将来一准一个人中龙凤!”给每个崽崽的小手里塞一个大红包,崽崽们已经会握人手指了,把关福逗得笑如洪钟。
红姨亲着花卷的小脸蛋:“哟,瞧这高兴的,外公给发大红包啦。”
“喀~~”越发高兴得直蹬腿儿。
“三叔,三叔。”颖儿叫庚武抱他起来,说要看胖弟弟。二嫂叫颖儿别闹,你三叔还得去敬酒呐。
庚武敬阿爹。
旁边桌上的见状恭维:“关师傅好福气,今日这酒可得喝满碗。听说太后钦点了庚少奶奶一副贵妃绣,满百日可要上京城的,他日在宫中得了贵人赏识,怕不是你们一家几口还要迁去京城享清福!”
“是啊,是啊,庚老板年轻有为,咱们福城小小一隅哪里圈得住抱负?将来在京城辉煌腾达,莫望把我等父老乡亲也提携提携,哈哈哈。”
去京城……
关福酿酒的粗糙手指微微一抖,想起铎乾走之前同自己私下说过的一番话,喉咙里似有甚么东西涌上来,湿-咸的味道,怕被孩子们看见,忙和着热酒一口喝下去。杯子见了底,微有些红浊,再仰头一抿,什么也不剩下。
关福笑得从容,对庚夫人道:“下个月便把两孩子的喜事办了吧,年纪也都老大不小了,拖着不是个事。亲家这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岚儿我也当做自个的亲孙女。”
庚夫人怜爱地凝了云英一眼,温和道:“云英十五岁进庚家的门,这么多年来与我形同母女,我这可是当做嫁女儿的。岚儿还留在我这边,跟过去也麻烦,我问过她,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左右住的近,云英也可以时常回来看看。礼俗还按老规矩办,我也不多求甚么,只望长河收心好好和她过,不然我做丈母娘的也一样要教训。”
一番话说得可软可严,关福听得很是中肯,喝令儿子今后要老实,再生出甚么幺蛾子来,对不住的可就是亲家和云英,是给秀荷妹子脸上抹黑。
关长河浓眉大眼看向云英,心中生出些尘埃落定的寂然,他也已经看透了,还是云英这样的女人会过日子,踏实,体贴人,他病在床上的时候可没少拖她熬药、没少劳动她缝补衣裳。
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嚒?
黑亮而端正的脸庞上便渗出红晕:“大老爷们一言九鼎,我既娶了她,就必然像妹夫疼秀荷一般地对待。”
云英双颊刷地红透,把七岁的岚儿抱在膝盖上不松手。
“呜哇——”豆豆咧开小嘴儿,这孩子吃得比哥哥姐姐都多,应该是又尿裤子了。秀荷便叫阿爹少喝点,“哦哦”地抱过豆豆去了屏风后的休憩间。
路过后侧门,一个伙计从木梯上踅上来,手上拿着一封信,问秀荷:“老板娘,可看见东家在哪一处?”
那信封上字体娟秀,像是个女人……还从未见庚武与甚么女人有过书信往来。秀荷莫名蹙眉,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封信,还有拳头大个小包袱,刚刚才送到铺子里!”伙计递过来。
秀荷将包袱在手心掂了掂,猜是庚武上回带去京城的半袋子黄金。
心里隐隐觉出些什么,便把信口拆开来。一纸花笺缱带熏香,上落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