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心中至纯至专的人儿,被这世情几番磨碾,也依旧学不会看穿人心。他以为梅家破落了,哥哥为着维持荣华,如今给个太监做着男-宠。却不知做哥哥的正在运筹带他离开,他倒还沉迷在那戏子的耳鬓厮磨中伤情愉快。
梅孝奕俊颜上无风无波,睨了小柳春一眼:“弟妹又来了几封信,得空你也带人回去给她看一看。”
听说阿廷在乡下的少奶奶病得厉害,为了能叫他回去,已经算是默认了自己。小柳春听了眼中有祈盼——带回去看看,那是要见老太太、婆婆和正房奶奶的,就是认下自个做儿媳了。
杏仁眼儿睇着梅孝廷倾城绝美的脸庞,见他目光冷幽、并无甚么兴致,只得又把那祈盼悄然收了起来。
她是真喜欢他。但她看不懂他的心,他对她呵宠倍至,怎生得心却走不进去。
汉生正欲掀开车帘布,视线往对街门前看了一眼,止了动作:“大少爷,您看那边……”
“干什么你……滚开……卑鄙无耻……”
“放手!不许扯我们家少奶奶!”
——
梅孝奕抬眉望过去,只见秀荷一抹披风迤逦在地,怀里抱着小丫头正似与人踢打挣扎。两个女佣紧紧裹着小少爷,有汉子围在身边要枪。隔着一条大雪漫天的长街,依稀可听到婴儿咿呀的碎语哭啼。
那清长身姿一顿,蓦地便望街对面走去。
两名家丁左右箍住秀荷的肩膀。
老王爷捂着被煽肿的颧骨,高高地俯下脸庞,睇着秀荷起伏的胸脯:“煽我?老子当年给她们母女吃香又喝辣,老子还送她去戏班子学戏,成了谁见谁捧的红角儿,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你倒好,煽老子?再煽也改不了你淌着醇济王府的血。走着,带她母子四个回切。”
德寿拍拍袖子一转身,叫身后几个跟差把人先抓回去再说。
“唱戏也是被你逼的,你这个老畜生!”秀荷挣着要踢。
连旺正欲拽拖,眼梢忽睇见一道渗人的清冷,犹豫道:“王、王爷,您看这……”
“怎么不动喽?大白天见着鬼了不成!”德寿弯起指头,磕连旺的脑袋。
连旺捂着头:“奕……奕爷,是奕爷。”
奕爷?
德寿回头一看,这才看到是陆公公正得宠的干儿子。这干儿子说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生得凤眸薄唇雅俊非常,却是个不苟言笑的,心思阴阴渗渗总让人捉摸不透。眼下正在巴结陆公公,轻易可不敢得罪。
因见他面色不好看,便讪讪招呼道:“哟,这不是奕爷?大雪天的您怎么在这儿杵着,也不怕冻伤喽,叫陆总管他老人家心疼则个。”
落雪缤纷,那洁白雪花覆住女人细密的眼睫,将她眸下隐忍的忿怒晕出一片朦胧。他倒是从未见过她这样生气。
梅孝奕清颜含笑,问德寿:“老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如何强抢人家妻儿?”
德寿搓着红肿的颧骨:“家事家事,外孙女流落民间,正准备带回家则个。在外头养野了,脾气大,管不住。”叫连旺继续拉。
“哎哟!”连旺的手才覆上秀荷的肩膀,只觉手腕骨忽然被甚么用力一钳,顿地惨叫一声歪在地上。
“今天这是招得什么霉气,手断了我的爷喂——”
德寿便有些不高兴了:“这……奕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虽说您是陆公公的义子,本王敬你几分,但是这家事……”
醇济王府与端王府的旧事梅孝奕早有耳闻,只想不到那故事纠葛之后,余孽却要叫秀荷来收场。他不想她这样累。凝着落雪纷飞中粉妆玉琢的一对母女,忽而竟想要带她二人远远的离开。
梅孝奕凤眸噙笑,不冷不热地打了一拱:“多有得罪。据我所知,眼前乃是庚老板的娇妻稚儿,她若委实是您府上遗落,到底如今也已嫁入夫家,王爷您这样无凭无据地把她带走,未免显得不符规矩。看在义父的份上,王爷今儿个不如放她走,有什么事儿择日几家大人们再商议,不要为难她一个小妇人家则个。”
个世风日下的,一个俊俏小子巴结了太监,倒还得给他脸色瞧了。德寿讪讪的:“这还需要证据嚒?这张脸就是证据。当年本王离家出走的闺女,就长得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
闺女,从前骂子青贱骨头,现在倒成闺女了。
甜宝哭得嗓子都哑了,秀荷一边哦哦安抚着,一边呸他:“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您怎么不说小柳春也是您外孙女。天子脚下讲究王法,王爷您下次若再这样,别怪民妇击鼓报官。”
德寿龇着牙,看向梅孝奕:“啧,您瞅瞅您瞅瞅,这丫头是有多横?煽本王的脸,那煽的就是咱皇家的脸面。今天看在奕爷的份上,暂且放你一马。你等着,这事儿没恁么简单,不能便宜了他端王府小王八蛋!”
喝一声走,一行人跌搡搡上了马车。
秀荷兜着甜宝,对梅孝奕道了声谢。倒不知他几时竟认了个大太监做义父,不怪梅家之前的官司忽然被他摆平。
梅孝奕看见秀荷,心情却是好的,他自小见她胆小执拗,像一只白兔,倒不知她几时竟学会了煽人耳光、打人还嘴。
唇线微微上弧,问秀荷:“干嘛打他,不知道他是个王爷?”
秀荷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