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番外小邦,若非我太祖皇帝,岂有他朝鲜李家天下……沈无言那边朕现在还不想动……”稍一迟疑,大抵是又想到了什么旁的事,他继续道:“如今此等情形,朕希望臣民上下沆瀣一气,而非……”
高拱缓缓低下头,心中暗叹一声,面上显然有些不甘心,但旋即也只好拱拱手,低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朱载垕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与高拱相处多年,自然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讥讽意味,若放在早些年倒也无妨,朝政尚且需要高拱来打点,由着他些倒也能容忍。
只是眼下却又要另说,点点头,接着挥了挥手,冷冷道:“先生先退下吧。”
高拱何等高傲,此时被这般呵退,他心中愈发恼火,不过眼前这位乃是当今天子,而他不过是区区臣子,饶是他位极人臣,但也仅仅是人臣。
路过皇城乾清宫宫门红墙时,高拱远远的便看到缓缓走过来的张居正,心想如今内阁中就剩下他二人,如若张居正那边说通了,不怕陛下在坚持。
只是正待他打招呼时,高拱忽然看到从边上走过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他与冯保的仇怨早已满城皆知,只是对方大约是攀上了李贵妃那条绳子,如今地位竟然扶摇直上。
当今朝廷中,冯保对高拱可谓是大敌一个,不过他司礼监索性还是差了一些,便是手下有厂卫,但他高拱坐拥的是皇帝,故而倒也不畏惧。
只是看到这二人说说笑笑,想来是关系不浅,这倒是让高拱心惊万分。
不由想起几年前张居正还不过是国子监的一名司业,而今却成为权柄朝野的内阁次辅,最为重要的是,他也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待当今天子百年之后,他张居正便顺理成章的成为首辅,而他又与冯保走的如此近,这般以来高拱心中愈发震惊。
这般以来,高拱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今日去乾清宫面圣时,他约摸着观察过皇帝的气色,虽说好了许多,但终归不如往日。
他乃是当今天子的老师,自然清楚自己的这位学生性格所在,他不同先帝那般沉迷长生道,但却对女色实难抵抗,如今这般时常不临朝,多半就是如此。
“老夫时日不多了!”高拱不住长叹一声,旋即换了一条路,故意绕开张居正二人,快速出宫,向着锦衣卫的方向而去。
其实张居正倒也看到高拱从边上过来,只是他并未点出,但心中也有了盘算。
“冯公公莫要心急,沈无言的家人无人敢动,一来李贵妃那边多有担待,在一来陛下倒也不会如此急切的动手……”
冯保脸色愈发难看,他苦道:“张先生也只得,如今朝政皆都由高拱所把持,朝廷中大半的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中……沈先生与我有恩,此次出使也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
“冯公公无需如此。”张居正不由笑了笑,摆手道:“沈无言素来足智多谋,何况陛下不说话,他始终都是安全的……陛下终究要给太子留些依持。”
冯保本就精明,听张居正这般一说,顿时明白意思所在。
当今陛下想来也是知道高拱把持朝政,但如今还能压着他,倒也对朝廷无害,但终归还是防着他,因此像张居正这般人才得以身居高位。
事实上这些人便是为未来太子登基所用,也防止太子登基后权臣篡权。
想及此处,冯保顿时对皇帝陡生敬意,只是想到这一切又在这位张先生眼中毫无纰漏,又愈发心惊。心中更加感慨,先帝当真是不容易。
不过感慨之余,他却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忙问道:“沈先生这几年一直去探望徐文长,想来二人关系匪浅……”
“徐文长救不得,此人虽说身处刑部大牢,但始终都处于牵一发动全身的位置……”沉吟一阵,张居正又挥了挥手,低声道:“动不得,动不得。”
他虽说连连说动不得,但又没有说明为何动不得,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望着拂袖远去的张居正,冯保愣了许久,他不住望向这苍茫的天,心中愈发愁苦,他心中大抵能猜测,一场大的变故将要开始,但却又毫无头绪。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十分不妙,因为这就意味着束手待毙,如若当真如此,那倒不如主动出击,至少也要抢占先机。
隆庆六年的京城实在有些混乱,无论是民间还是深宫,又或者边地朝廷,都是这般。就像今日的天际,乌烟瘴气。
冯保已然打算要去做一件大事,无论那位张先生到底是否还能还朝,无论他到底是否叛国又或者杀了人,他都愿意去做这么一件事。
他回到住处换上了几件下人的衣裳,打扮的倒像是个年轻书生一般。
随后他又斥退随从,匆忙向着刑部大牢方向赶去。
他打算救人,即便若张居正所说那般牵一发动全身,他也要去救,这也算是给沈无言一个交代,而无关自己前途。
“大不了这司礼监掌印老子不要了!”冯保怒气冲冲,几步小跑终于到了刑部大牢门前。
他打眼扫过一眼,便发觉牢房这边的人手显然调换过,说不得便是高拱那边所做,但他已然不想再拖下去,因为很有可能张居正需要的正是高拱杀掉徐文长。
徐文长如今就是一个引子,高拱此时没有动他,是摸不准皇帝对沈无言的态度,而张居正则等的就是高拱动手杀人,那样沈无言便与高拱便不会有和好的机会。
那名张先生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