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文字并不多,但沈无言依旧还是花去了半个时辰才将信收回信封,然后收入袖中,随即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
目光扫过窗外热闹的街道,不过是临战前喧闹的百姓,因为蒙古人兵临城下,以至于四处奔走,却又不知如何才能保命,却搞的如此遭乱。
沈无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蒙古客商那边你去谈妥了……”
沈惟敬没有好奇沈无言为和没有对这件事表态,因为他发现即便出现如此大事,他依旧能这般波澜不惊而觉得震惊。
一个人若是知道对自己有着巨大恩情的岳父,却被奸人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因此呕血重病,却依旧能保持波澜不惊,那么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极其可怕的人。
眼前这书生便是这样的人,至少沈惟敬此时这般认为。无论对方平日里如何慵懒,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良善可期,但此时这种感觉都没有了。
便是沈无言此事大发雷霆,怒骂齐尧那阉货十八代祖宗,又或者提起手中长刀,冲出去乱砍一通,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偏偏没有这般做,而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座位上,询问着辽东诸事。
但若要说他对这些事都不在意,可是他拆开信封之际,双手颤抖以及眼角颤抖之色,却又能说明一切,他十分在意。
此时此景,无非是他经这巨大仇恨都隐藏在心中,而有如此隐忍之人,岂能是好欺辱之辈?
稍有迟疑,沈惟敬才忙应道:“大抵都谈妥了,诸位客商普遍都对蒙古军部这次出兵不满,他们当中也有诸般贵族,想来这只是临时的一战。”
沈无言点点头,微笑道:“蒙古人并不想打仗……自从议和之后,相继开了宣府、大同的马市,好处实在不少,他们本不会舍本逐末的。”
“不过抢终究要比花银子买来的痛快……说起来这生意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公平……”作为一个商人的角度去看,沈惟敬的确能看到这其中的不公平。
明朝商人从江浙一带运来大批价值低廉的茶叶生丝绸缎,运到辽东之后便能卖给蒙古人极高的价格,然后明朝商人在以极低的价格买来蒙古人的裘皮以及诸般物品,转手回到江浙又是高价卖出。
这一来二去,蒙古人其实赚的并不多,甚至还不足明朝商人所赚的一成多。
这道理沈无言自然也不会不明白,自从在辽东经营至此,却也深谙辽东诸般境况,蒙古商人的确没有明朝商人利益丰厚。
轻笑一声,沈无言摆手道:“抢固然来的快……前些年朝廷因为要防着东南的倭患,所以辽东这边边防松弛,以至于让蒙古人抢的很舒坦……并不用花多少本钱。”
沉吟一阵,沈无言又道:“只是自从陛下登基之后,东南开了海禁,倭患随之消失……朝廷大可有大把的精力来应付辽东,蒙古人硬抢,根本占不到便宜,如此这般,抢却又不如老老实实的封贡。”
沈惟敬不甚明了朝廷征战,以及对外的一些事物,但经过沈无言这般分析,却也能深重要害之处,大抵思略就能明白其中道理。
闲聊之际,沈惟敬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忙道:“前些天去劝说那些蒙古客商,其中有一名青年,似乎不像是蒙古客商,说什么他也都不回答……”
“哦?”沈无言心中一直在思索如何退敌,听得此话,不由面露好奇,急忙道:“你看那人该是何人?”
沈惟敬思索一阵,点点头,道:“那人行为举止极其傲慢,不似商人那般会故作谦卑之态,且吃饭就寝从不与那些商人一起……显然在蒙古部地位非同一般。”
沈无言会意的笑了笑,轻叹道:“看来突破点还是在这……”
……
蒙古骑兵已然围城数日,如今情形并无甚进展,而刚入城救援的副总兵王治道似乎也并无退敌良策。
城外这几千蒙古骑兵来势汹汹,并非自己随行带来这三千兵马可以应付,而城中又无甚精兵良将,实在难有突破。
至于宁远锦州那边的总兵李成梁更加难以指望,且不说他尚还要防备蒙古突然举兵,还有一直未曾表态的建州女真部,这些都是潜在的危险。
事实上,王治道能带来的三千兵马,已然是人数的极限。
议事厅内,王治道一脸愁容,不住在房中踱步,口中叹息声不绝入耳。
“辽阳城却也不知道是如何搞的,要兵没兵,要将每将……却也不知这李如轩是怎么搞的……”
一直一脸阴沉的守备郎得功始终一言不发,他出身行伍,素来就看不惯这些文人统兵如此优柔寡断。
自从跟随王治道在半路起来分歧,到不战而退,被那姓吴引入辽阳城,他便一直心存不满,只是对方毕竟是总兵,自己也无法多言。
郎得功性子暴躁,见王治道在议事厅中这般模样,愈发恼火,不由怒喝道:“总兵如此优柔寡断,却白白延误了战机,如今又这般怨天尤人?”
王治道本就恼火,此时被一名守备如此训斥,登时大怒道:“本将军莫非是贪生怕死之徒?若非辽阳城实在不能与我前后夹击,我岂会萎缩于此?”
郎得功冷笑一声,不屑道:“三千辽东铁骑何须相助?……当年李总兵带领着三千辽东铁骑横扫女真诸部之际,却也没有如此多的顾虑。”
王治道却也急躁,被郎得功此话激中,怒道:“你只辽东铁骑强横,却并不知此次随行辽东铁骑不过百人,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