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冰天雪地不同的是,房间内烧着炭火,所以极其暖和,甚至和开春时的天气一般。
书生穿着单衣,手中持着一卷书,慵懒的靠在窗台前,一双宽大的脚放在木盆之内不断搅动,盆上散发出阵阵热气。
而与之不同的是楼下那些冻的不断搓手取暖的伙计们,一双粗糙的手冻的干裂,脚下却也不知是何等滋味,以至于楼上楼下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孙掌柜身为孙家主事,这些年虽说脾气不好,但对待手下却情同手足,若这般天气,也不会让伙计们受冻,而自己在这里享受。
便似今日这般,伙计们依旧还在赶工,他却也并未闲着,这般年纪还裹着棉袍出门,却连轿子也不坐。
大抵还是因为轿子需要轿夫,而这般天气轿夫冒着刺骨寒风抬着轿子,实在是一种煎熬,所以索性自己走过来,也算让轿夫们歇歇。
所以看到这一幕,孙掌柜顿时皱起眉头,心中之前对这位书生的诸般赞赏,就在这一刻尽数消退。
大抵还有对方这般的无礼吧,自己始终都是长辈,而对方却这般对自己,一时之间,他却是有千百种错。
于是怒意顷刻而出,准备对这位无礼且又懒散的懒骨头进行一番口诛笔伐,却也要让他知道做事始终该懂些规矩才是。
“原以为沈掌柜是一介儒商……哪成想也似那般粗俗大汉一般,让我辈之人耻辱……”
沈无言倒是没料到对方会这般说,于是看着眼前老人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脚下的水桶,随即顿时会意,但身子却并未有动弹之意,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时不时的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大抵还是孙掌柜对在下估计的太高,以至于一时之间发现我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美好,所以心中产生的落差……而我,始终都是这样,也并没有什么错。”
本就等着对方回话,然后在给予对方有力的还击,但仔细思索对方所说,却又十分在理,想来便是自己心中落差作祟,却也怪不得他。
但始终拗不过心中那份恼意,于是一眼扫过去,正好见到对方手中捧着那卷书名正是一本《道德经》,愈发气恼,道:“亏你还熟读圣贤之道……却也被这些修仙学说所累……先帝所下罪己诏,你莫非不知晓?”
沈无言扫了一眼身边那破旧的书卷,微微抬起那张干净的脸庞,不由眨了眨那双明媚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这经文虽说是道家所言……但似乎与修道并无甚关系……晚辈书读的不多,可不要骗我……”
被对方这般调侃,孙掌柜更加气恼,随起一脚将那木桶踢翻,随即污水四处流窜,却轻哼一声,道:“楼下的伙计这般劳累,你却在楼上享受……你于心何忍?”
“孙掌柜若是不忍心,可以下去帮着他们……”沈无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看着木桶之中洒出的那些药材,却是有些惋惜,轻叹一声,忙吩咐道:“来人,清扫一下……这些药材……罢了,换新的……”
说着话,便有一名伙计从楼下上来,迅速的将地擦干,然后将药材捡起,看向孙掌柜,冷冷道:“公子在库房那边亲自卸货,一天一夜没合眼……待会思谦会过来上课,所以公子来不及休息,便要提前备课……”
听着这名小伙计的言语,孙掌柜脸上微变,他扫了一眼一脸疲倦的沈无言,又扫了一眼地上尚存的水污,心中不由一紧。
随即心中暗叹一声,向着沈无言一抱拳,接着道:“孙家与赵家、钱家三家商量过……今年的份银先不要了,留给镖局在买一千辆马车吧……”
虽说路已修好,速度也快了不少,但显然这一千辆马车的车队,从南向北运送而来的货物远远不够,却是需要添些马车。
这事沈惟敬也与沈无言谈过,但最终因为银子不够,事情一直都搁置在了一边。
而今这位孙掌柜这般说来,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沈无言微微点点头,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淡淡道:“毕竟是五家一起合作的事,孙掌柜单独与在下商量却也不太好……”
孙掌柜点点头,神情却是比之前又平静许多:“沈公子那边已经去过了……说是让你来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沈无言淡笑一声,随即摆手道:“孙掌柜坐下喝杯茶……”
老人紧了紧衣襟,扫了一眼摆放整齐的茶具,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沉沉道:“还有些旁的事……下次吧。”
离开醒八客茶庄之后,孙掌柜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向着参将府而去。
这个季节,李参将倒也并未闲着,依旧在院中练剑,发觉有人过来之后,才忙将剑收起,随即向着孙掌柜跑了过去。
李参将很清楚这位商人出身的老人的能力,这些年虽说不过是给朝廷提供火器的商人,但却与辽东八成的官兵交往十分密切。
且对方在辽东家财无数,算得上辽东数一数二的富商,寻常官兵根本不敢与对方有任何不敬。
最为重要的是,此人却也与李成梁关系密切,二人其中还有那么些亲戚关系,所以即便是他,也要对其十分尊敬。
在老人三尺之处站立,随即躬身,向着对方行一大礼,然后才道:“孙老爷……”
孙掌柜随意的承受了对方的这一礼节,然后摆摆手,淡淡一笑,道:“如轩这天气还在练剑,却是勤劳……”
如轩便是李参将李如轩,这些年自从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