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惠眼珠一转,方才明白过来,顺势拍了一下头,笑道:“是,奴婢愚钝,这便去办。”
到了傍晚,便有内监来传旨召顾行珮侍寝,云惠服侍了她沐浴出来,见一个小宫女正收拾着宫妃们送来的贺仪,便恭维道:“郭充容心细,送的端砚和笔筒,娘娘应是喜欢的。”
顾行珮看着梳头宫女一丝不乱地给自己盘的发髻,指了一支金累丝云形宝簪,嘴角噙了一分笑意:“这宫里,充容倒是个明事理的。”
刚说完,收拾贺仪的宫女仿佛有些不知所措,犹疑着问了一句:“宝林送来的东西,如何处置?”
顾行珮看了一眼她手中粗陋的乌木盒子,神色略有些厌弃:“里头是什么东西?”
那宫女打开盒子,见是一盒香膏,闻了闻,讶道:“这时节如何还有玉兰?”说着便呈到顾行珮面前。
顾行珮轻嗅一番,果然闻到一缕幽香,袅袅传到鼻尖,直钻到心里去,不由也缓了神色,道:“她倒有这份新巧的心思——能以宫婢之身得到陛下的欢宠,果然不能小看。”
帐幔一重重落下,一室温存,博山炉里飘散出安宁柔和的龙涎香味,引得龙床上侧卧的女子羞得半闭了眼,向一旁看着她的男子嗔道:“陛下怎么这样看妾身?怪臊人的。”
李昭炽把玩着女子散在枕边的青丝,若有所思:“朕看着爱妃的脸,忽然想起了充仪……朕午后去看望她,可她怎么也没让我进去——爱妃可知充仪的脸如何了?”
顾行珮支起上身,满脸尽是叹息悲愤之意,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欲语还休:“说起来,充仪姐姐的脸……唉!陛下还是别知道为好,免得更令充仪姐姐伤心了。”
龙床边仅剩的一盏高烛吐着橘色的柔光,在无垠的黑夜里格外显眼,李昭炽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高声唤道:“来人!把西边的窗户开一扇。”
话落片刻,顾行珮连人影人声俱无察觉,而帷幔皆已满洒月华,次第随风拂起。在黑夜里,皇帝的脸色隐在重重阴翳下,心思也更加琢磨不透,顾行珮见皇帝不再置言,便又柔声道:“陛下可记得汉时李夫人不见武帝的故事?李夫人仅是因病而容颜憔悴便不愿面圣,何况充仪姐姐……这也是充仪姐姐的苦处啊。”
李昭炽微微点头,仿佛是赞许她的善解人意,继而又凝神问道:“我赏给你的那个宫女送去了掖庭么?”
“充仪怕是太过生气,李太医一证实确系为人故意设计,当下便派了长定宫里的人把那个宫女押到了掖庭去。”顾行珮抬眼看向皇帝,试探道:“陛下怪妾身没护好她吗?”
李昭炽并不答话,只令人熄了最后的烛火,伸手把她拥入怀里,深嗅一口:“嗯,是玉兰的香味,难为你记得。”他的唇轻轻印到她雪白滑腻的身体上,嘴里的话已然混沌不清:“不过是个宫女,既然犯了错,罚便罚了吧……”
掖庭的宫人做起审讯的事来往往得心应手,先是苏凰无论如何都不肯认罪,次日一早,便有人密告永和宫参与此事。掖庭女官荟瑛当即奏报长定宫,搜宫的意思一下,几十个小太监就随着进了南春宫中,那片有火熏痕迹的巢脾自然逃不过得严严实实地送到了方灵舒面前。
方灵舒头上戴着一顶围笠,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从微微发抖的声音里,满室都能感受到她冲天的恨意和怒火:“把那个贱人带过来!”
南春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所以就算被掖庭的人震慑到,进了长定宫后还是不露惧色,先依礼问了安,才轻言细语问道:“娘娘叫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方灵舒冷笑两声,语气森冷,连一旁侍立的宫人也不禁毛骨悚然:“宝林这般招人怜爱,本宫叫你过来,自然是有赏赐,难不成还会像对你旧日的主子那样,立时关到掖庭去享福吗?”
语毕,便有宫女端了朱漆的方盘过来,上面用鸭黄的绸子遮盖着,看不到里面盛着什么。南春久久不肯去揭开绸子,宫女也为难,低声提醒道:“娘娘的赏赐,宝林切勿失礼!”
一屋子静悄悄的,目光全在南春与那方漆盘上,南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些灼灼的目光燃成灰烬,在宫里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如她从未来过。她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揭起那片鸭黄,遮盖着的东西也现于人前: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子,刀口上冒着寒光,尽管两弯手柄上雕鸾镂凤,镀上的黄金闪耀着华丽的光芒,可到底是一把剪子。
南春的呼吸都停住了似的,心在胸腔里砰砰乱撞,不甘和恐惧像海浪一样袭来,轻易地就将她拍倒在地,她扑通一下跪下去,泣涕如雨:“娘娘明鉴,妾身冤枉啊!”
“方才进来不是还什么都不知情么?本宫不过赏赐点儿东西给你,你这么着慌做什么?又为了什么事要喊‘冤枉’?”方灵舒愈加疾言厉色,斥道:“若是心里不揣着腌臜事,何必一开始便装痴作傻?”她气得胸闷,咳嗽几声,又指着荟瑛道:“还愣着干什么?还要本宫教你们怎么用剪子吗!”
荟瑛虽是雷厉风行的人,可掖庭的领事女官再如何也只是奴婢,以奴婢之身冒犯皇帝的嫔妃,无论如何都是冒险的事。而其他宫女太监见荟瑛都不敢领命,自然知道轻重,故而也无一人上前去。方灵舒半晌都没见人动手,愤恨之外又兼脸上挂不住,立时恨声道:“你们都反了么!再不动手,受刑的便是你们!”
荟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