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惠!”顾行珮听她说话不像样子,忙低低喝了一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末了又还是问了她一句:“你说是‘狐媚子’……难道竟是一个青楼娼妓?”
云惠冷笑一声,对顾行珮道:“虽不是娼妓,照我看也差不多——那人原是安国公的女儿。”她神秘一笑,语气显然是极为解气的样子:“小姐,安国公家没死的女眷当时是充入教坊了的!”
顾行珮却高兴不起来,心反而冷得更厉害:“难道在段公子心里,我还比不过一个教坊乐伎吗?”她喃喃自问两声,声音里已带了一丝绝望:“云惠,我就这样不招人喜欢吗?他明明与我有了婚约,却要为了一个下贱的乐伎悔婚?”
云惠忙安慰道:“小姐不要为这起事伤心,段公子不能娶到你,那是他没福气。而那狐媚子乱人心性,不会有好报的,老天爷都看着哪!”
顾行珮拿起书案上的宣纸,上面墨迹犹未干透,黑白分明的一首词正是她刚刚填的《菩萨蛮》:“绣衾孤冷芳华怨,翠帷微动风袭面。晨起试薄妆,螓额贴蕊黄。玉钗高髻并,双映鸾花镜。忽嗅薜萝香,画眉欲断肠。”鸾纹双镂,自己却只能是绣衾孤冷了,女萝菟丝皆有枝可依,而独有自己肝肠寸断。
她一把将宣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到地上,犹不解气,又让云惠捡起来给她,把一张纸几下撕得粉碎,方才罢休。
云惠见她脸色极是难看,不觉慌了神,连连劝道:“小姐别气坏身子,以小姐的家世和才貌,做皇妃都使得,何必为这样一个男子伤心?只怕段家来退了婚,不知有多少人要笑他们有眼无珠呢!”
顾行珮瞥了云惠一眼,嗤笑道:“谁说我伤心了?我顾行珮怎么会为这种小事伤心?岂不便宜了那狐媚子吗!”
“是……”
顾行珮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恍如无事发生过一般:“把冰碗端过来吧,正好现在有些口渴,那冰碗也该化了。”
苏凰与段瑾的婚期就定在八月十八,今日离那一天还有足足两个月,依段夫人的意思,他们成婚之后须留在京都,常常侍奉在侧,所以一应事务都由段夫人与怀柳帮着办。
吴郡虽美,气候却潮湿,尤其到了梅雨时节,总觉得摸着什么都是湿漉漉的,一股霉味儿。今日天气放晴,苏凰便与南春把冬天的衣裳拿出去晒掉霉气。南春看苏凰一边晒着东西,一边还在一个人傻乐,不由笑道:“小姐婚期定下也有好几天了,怎么还乐得跟小孩子似的合不拢嘴呢?”
苏凰把一件短袄晾到横架在梧桐树枝间的木杆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是笑这个,我是想,以前总和怀柳姐姐说今后要嫁到一处去,不想却成了真,而且连婚事也要劳她帮着操持了——你说,这可不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