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茗这次从太原过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去看望秦书怀的母亲,宝芝斋金饰造假一事,身为太原知府的甘大人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何况这么大的事情秦夫人也早就给自己的弟弟送了信。
而第二件事便是来请教过沈君佑和秦书怀读书的宋老先生出山,收下岳俊齐。
说起这岳俊齐的身家背景,那可是大有来头。
他是秦夫人和甘大人嫡亲的外甥,他的祖母和沈家的太夫人郎氏则是同宗的堂姐妹,故而沈湘茗既是他的亲舅妈,又是他的表姑妈。
岳家世代经营胭脂生意,被称为阳曲县第一大家。
璧容从前在阳曲庄家老宅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岳家的事情。
岳俊齐是家里的幺子,既然无法继承家业,岳老爷便想让儿子读书走仕途这条路。
奈何这岳三公子人虽然聪明,却都是些油头滑脑,若是叫他赌钱玩鸟他绝对是一块好料,可若是叫他吃苦头作学问那却是不行的。糊里糊涂地读了是十几年书,二十二的年纪,还是家里花重金才捐得个童生的身份。
故而沈湘茗会纡尊降贵来到西坪村看璧容和孩子,却是叫人摸不清原因。
“乡下简陋,只好委屈姑母凑合一宿了。”
璧容叫青瑶带着两个小丫鬟两人去收拾了内院西边的厢房给沈湘茗住,那是除了正房之外最好的屋子,被面褥子一应都是刚换的新的,沈湘茗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满意的。
内院现今已经没有空屋子了,总不能叫她住到外院去,璧容看着撷芳,一时有些为难,若说她的本意,她是打算借此把她送到别处去的,但显然大姑奶奶不是这个想法。
“一个下人,寻个带顶子的地方就打发了……”沈湘茗话说了一半,竟被夏堇大着胆子插了嘴。
“不如让撷芳姑娘和奴婢睡一屋吧,这些日子秋桐姐姐在耳房守夜,奴婢一个人睡还有些怕呢。”
夏堇这意思是打算亲自盯着她,璧容自然放心。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至于委屈了你。”璧容笑着对撷芳道。
撷芳有些怔愣,半响才咧着嘴一脸勉强地谢了恩。
“听说你给孩子取了乳名叫如意,孩子呢,抱过来我瞧瞧。”沈湘茗道。
璧容便叫秋桐去隔壁唤了奶娘顾氏过来。
秀莲和刘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屋里这会儿就剩下了璧容、夏堇、沈湘茗和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撷芳站在中间显得异常突兀。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呢,莫不是在县里的这些日子真养的娇了,外头那么些爷们吃饭喝酒,连个端水伺候的都没有,还不快去帮忙!”沈湘茗忽的抬高了嗓音。
撷芳一听连连称是,急急忙忙地便跑了出去。
可璧容却隐约觉得她这行为殷勤的有些奇怪,但又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来。
——————
岳俊齐向来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平日里便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们聚起来喝酒玩乐,这会儿见了秦书怀,便硬是拉着他不放,一路从外头的满月席喝回了沈君佑的宅子。
沈君佑作为主人自是无法撇下两人自己进屋,只得又跟着作陪开了一坛金华酒。
撷芳见几人回来,又是拿毛巾又是打水的好一通忙乎后,手捧着雕花酒壶款款立于花厅的屏风边上殷勤地给几人斟酒。
几番下来,直喝到了夜里丑时将近才算罢休。
秦书怀和岳俊齐二人趴在桌子上早就不省人事了,沈君佑也是勉强还能睁开眼,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
冬天的夜里格外寂静,乡下又旷,除了瑟瑟的风声再无其他。
撷芳披着件棉袄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拍,顿时打了个激灵。
她原是打算留在花厅里伺候沈君佑三人喝酒的,若没有夏堇那个多事的叫她回屋睡觉了,何必要在这个时辰偷鸡摸狗地出来受冻。
撷芳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夏堇。
从老太太把她赏给二房的那天起,她就一门心思决定要跟随沈君佑身边,再不好也能做个姨娘,若是运气好些,丫鬟抬做了贵妾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的。
先前她觉得二奶奶是个慈和大度的,没成想都是在老太太面前装出的假象,面上贤惠,背后却是个心思阴狠、极为善妒的人,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不说,还叫二爷越发地远离她了。
这次更是趁二爷不在,想着法的把自己留在了县里。
县里的人都是二奶奶的心腹,一个两个都把她当靶子般的盯着,她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买通了外面一个给府里送瓜果蔬菜的婆子。说来也巧,这婆子的老家正好就在惠安镇的顺义村,听说和二奶奶的娘家西坪村紧挨着,于是她花了压箱底的最后一点银子打听到了二奶奶生产伤了身子,还染了恶露的消息来。
染上恶露的病症,那可是要命的病,纵是命硬侥幸活下来,也是终生治愈不了的了。
二爷正直壮年,膝下如今又没有亲生子,纵是再疼爱二奶奶,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这可不就是她的最好时机吗!
她正琢磨着等二爷回来要如何才能取悦他,这个时候大姑奶奶竟然来了。她赶忙自告奋勇地和大姑奶奶说要去那边伺候二奶奶,有了大姑奶奶的话,陈孝儒家的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乖乖的装了马车送她过去。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老天爷会这般如了她的意,事情简直顺利的出奇!
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