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甬忏宫出来,武茗暄没有直接回鸣筝宫,而是带着青浅,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转悠着。
青浅有疑惑,但看武茗暄神色肃穆,也就没有多问,只小心地随在一旁,不时警惕地看看四周。
忽地,武茗暄顿住脚步,缓和了面色,笑道:“朝中乱党刚肃清,此时的宫中是最安全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娘娘说得是。”青浅有些不好意思,羞涩一笑。
蓦然看见青浅眼尾的淡淡细纹,武茗暄有些恍惚。
犹记得初见青浅,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可堪重用的人,但那时候这丫头还有些青涩。而如今,青浅竟也有了眼尾纹?那么,带着青浅一步步成长的她呢?
武茗暄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眼角,却被青浅误以为她头疼,直催着赶紧回去休息。
“这才走了几步路,哪里就会累得头疼?”武茗暄哭笑不得地摆手,转而又抚着鬓角,迟疑着问道:“你说……我看起来老么?”在与身边的心腹单独相处时,她总是表现得很随和,很少自称“本宫”。
青浅怔愣一瞬,掩口笑道:“娘娘说的什么话?您如今还未及桃李之年,正是容颜最好的时候,要是显老,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确实,虽然武茗暄的真实年龄与青浅所知的不一,但她还真是没有满双十。可越是这样,武茗暄心里越是升起一种人未老心已衰的感概。
自嘲一笑,她将这些纷乱思绪抛诸脑后,寻了些轻松的话题与青浅说着,绕过裕道五门,穿过御花园,直到溯殇宫门前才停下。
看着眼前这座在宫中自成一格的幽静宫殿,青浅恍悟。
“娘娘,您来这里,可是为了木云姑姑所求的事?”
“不错。”武茗暄微微颔首,“一来,木云姑姑帮我许多,我也该做出回报;二来,她所求的不过是希望能解救她亲姐姐燕离出溯殇宫,若是以前,这事难办得很,但在如今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溯殇宫向来闭塞,里边是个什么情况……说句不好听的,那燕离是否还活着,都未尝可知。”
青浅想了想,也道:“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那咱们先去看看,人若是好的再告诉木云姑姑?”
看青浅明白了,武茗暄微笑点头,就让她过去找溯殇宫的禁卫们问问。
青浅还是担心武茗暄的身体,扶她到一棵大柳树下的石栏杆上坐下,这才过去,片刻就回来,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其实,武茗暄何尝不知燕离情况,只是不能让人知晓她曾到过溯殇宫罢了,于是忙问:“燕离怎么了?”
“没了。”青浅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那些禁卫们说,早在数年前,燕离姑姑似乎曾有一次想要逃出溯殇宫,结果被慕太后得知,命人杖责,生生打断了双腿。自此后,就再没出过宫门。前阵子,宫中局势紧张,谁还能顾得上溯殇宫?等昨儿夜里开宫门看,皇贵妃已殁了,那燕离姑姑却不见踪影。”
“皇贵妃殁了?”武茗暄一脸的震惊,“这可是件大事!他们可报知皇上了?”
“这溯殇宫看上去就有些不详。娘娘,咱们还是边走边说。”青浅上前扶了武茗暄起身往回走,“说是皇上已经知道了,下旨以夫人礼厚葬。溯殇宫眼下是一团乱,到处都有宫婢、内侍在收拾。奴婢还瞧见了叶尚宫,她托奴婢问娘娘好,说过两日来跟娘娘请罪。”
听到这,武茗暄笑了,“请罪?她有何罪?若不是叶霜萍下药迷晕了隆阳殿那些人,前几日那场乱事怕还没这么容易解决!能以戴罪妃嫔的身份爬上尚宫之位,也是她自己的本事,对我今后也有助益。难不成,我还会怪罪她?”
青浅一想也是,随之笑了笑,又问起武茗暄是否要去探望丽妃来。
一提到丽妃桑清,武茗暄就沉默了。
其实,她早就想去看望桑姐姐和大公主,可睿扬哥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桑姐姐说,也不忍心见姐姐伤心。
青浅常伴武茗暄左右,对她的心思已经熟知,略略一眼扫过她黯然的面容,当即了悟,忙转了话题,不再提丽妃之事。
武茗暄神色恹恹地回到鸣筝宫,刚想去榻上躺一会子,云烟却来报,说西殿已经布置好。
云烟微微抬头,看一眼武茗暄有些苍白的脸色,又道:“娘娘这么疲乏,不如明晚再为婕妤守灵?”
“若筝的身后事,这可是我心里当前第一的要紧事!”武茗暄翻身坐起,趿上宫履,“你传个话给张谦,让他去找皇上,就说本宫有事相求,若皇上不忙的话,请皇上来一趟鸣筝宫。”
云烟应诺去了,武茗暄又招呼青浅、锦禾过来,伺候她更衣、梳妆,然后叫来沈木云,告知燕离之事。
开始,沈木云还很沉静,就连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当听说燕离双腿被废,又失踪时,她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望着天嘶声喊一嗓子“姐姐……”,就这么哭晕过去。
八岁就分离,时隔多年才在宫中再聚,又都是宫婢,自然有诸多的不得已,可沈木云和刘燕离这对姐妹却能情深至此,不禁让武茗暄深深动容之余,又有些唏嘘自己与洛菱宛。只不过,她很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沈木云将会对她死心塌地,因为除了许诺将来会替木云姑姑养老的她,木云姑姑再也没有别的期望了!
得了武茗暄的话,青浅、锦禾合力将木云姑姑送回居处,吩咐纸鸢妥善照顾,才回到东殿伺候武茗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