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跟在吴书来后面,往东暖阁走去,这是乾隆第一次召见她。她有些惴惴不安,也不能说是心虚,但是如真之事毕竟和她有关——虽然当时她确实是是无可选择。
做奴婢的就是这,很多时候,没有选择。抬举也好贬低也好,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
她跟着吴书来穿过层层宫房,心却渐渐平静下来,不论如何,去见九五之尊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绿莹走进东暖阁的时候,看见跪在地上趴伏着的汪禄。她隐晦的看了他一下,便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向乾隆请安:“奴婢绿莹,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乾隆没有说话,由着她跪在地上,天子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发散出来,让绿莹的心慢慢跳的快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乾隆才开了口:“汪禄已经说完了,绿莹,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绿莹睫毛颤动了一下:“奴婢不知万岁爷所问何事,请万岁爷明示。”
乾隆沉声问道:“关于如真前后供词两变的事情,你把你所知道的一一说出来吧。”
绿莹沉吟了一会,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如真在贵妃娘娘那里的事情,奴婢并不知晓,但有几天,如真确实神色恍惚……奴婢问过她,她只说她身体不适,静嫔娘娘也允她休息……”她将如真去找她的事情隐去,把其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乾隆看向绿莹,似乎要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绿莹只是露出坦然的神色。过了好一会,乾隆才嗯了一声,吩咐吴书来:“吴书来,剩下的事情,你安排吧,一会把结果报上来。”
吴书来叫上绿莹和汪禄:“你们两个都跟咱家过来吧。”
他带着绿莹和汪禄往关着如真的地方走去,等到了院门外面,吴书来才对绿莹和汪禄说道:“皇上要试一试这如真,所以把你们两个人叫了过来。”他一面说一面拿了个瓷瓶:“进去之后,对如真这么说‘这是主子赐给你的伤药,你为主子做了这样的事情,主子也领你这份情,将来总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吴书来看着绿莹和汪禄,声音极为平稳的说道:“要按照咱家说的去说,一个字都不能错。”他顿了一下,注视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个,谁去?”
绿莹和汪禄对视一眼,两人双目之中均划过一丝惶恐。吴书来的话要从字面上,那是一丝错也挑不出来,可是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听了话怎么会不考虑言下之意呢?
他的这句话是要误导如真,隐含了这一切有夏雨荷事先安排之意,更隐含了夏雨荷现在要如真一死以盖棺定论的一死。若是如真应答不对,那么夏雨荷的便是落了罪了。
吴书来如何能做这个试探?真正要试探的还是九五之尊。
汪禄两人都不说话,吴书来也不催他们。两人静静站了一会,还是绿莹先咽了口唾沫,伸手从吴书来手上把药瓶接了过来:“奴婢去吧。”
汪禄听到绿莹应声,张了张口,但最终没说出什么,还是把嘴给闭上了。
绿莹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来:“奴婢斗胆,敢问吴公公,这药瓶里装的是什么?”
吴书来看了绿莹一眼:“是你家主子递过来给如真的伤药。”
绿莹转头看了汪禄一眼,汪禄微微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想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绿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关押如真的房间走去。因为如真供词两变,也没法定罪。在乾隆看来,高氏和夏雨荷有可能不是无辜的,也都可能是无辜的,为免节外生枝,只是将如真关押起来。
绿莹站在门口,再次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推门而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说的每一个字,如真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直达天听,会影响到圣上对这件事情的判断——也就是说,会影响到她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绿莹走了进去,先是看见了守在里面的一个嬷嬷,再一转头,看见如真。
如真坐在桌子前,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精神也有些萎靡,但是也还好。她看见绿莹进来,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绿莹和如真对视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替主子来看你。”
如真愣了楞:“主子,让你来看我?”
绿莹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将吴书来嘱咐她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出来:“‘这是主子赐给你的伤药,你为主子做了这样的事情,主子也领你这份情,将来总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如真先是微微惊愕,紧接着蹙起眉来,她将那瓷瓶拿在手上反复把玩,表情变幻莫测。
绿莹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心跳如鼓,极为隐晦的说道:“主子不怪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如真的币话隳滞了一瞬,她死死的盯着绿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绿莹觉得这一会的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她不能再说更多的话,否则就是欲盖弥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绿莹来说甚至觉得静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如真脸上露出微微讽刺的表情,向绿莹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伤药。”绿莹稳着声音回答。
如真猛地将瓶子拍在桌上,霍然站起,大声叫嚷起来:“是谁让你来的?绝不是主子让你来的!是谁,是谁让你来陷害主子?绿莹,你也和我一样被人许下了富贵迷花了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