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有两个毛病,第一,认床,第二,心思一重就睡不着。
这两点集合在一起,外加杜氏打呼,她这一晚上几乎又算是干瞪眼瞪了一整个通宵。
只是这一整夜,她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若是不让安胜居接着和陈氏接近,那是断了陈氏的愿望,她不忍心。可若是不这样……还能有什么法子叫裘氏留下儿子来?
无论如何,断断不能叫荣哥儿在裘氏身边长大!但行险的法子……却又用不得。
别的不说,单说周老太太,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荣哥儿虽然碍着亲娘是个低贱的人,但到底是安家唯一的子嗣。若是荣哥儿出了事,周老太太死也要扒出后头的真相的。若是那般,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裘氏么,那是安胜居心尖上的人——男人被猪油糊了眼,那可是擦不干净的。上辈子安若墨便体会过这一点了,这辈子,这渣爹比她亲爹还瞎,更别指望了。
唯一能动的,只有安胜居自己了。这大冬天的,能搞到什么叫男人吃了就不丨举的东西么?
安若墨只能想想,她对这方面从来没有了解……在现代有网络的时候都不曾百度过,现在更找不到地方打探了。
一晚上没睡好,她自然是青着眼圈儿的。眼见着天蒙蒙发亮,索性坐起来,穿好了衣裳去了灶房——陈氏要喝药,她早点儿去熬着也好。还没有想出好法子之前,她不敢给陈氏停了药的。
安若墨走路很轻,她觉得自己几乎是飘着挪动的——困啊,可就是睡不着啊,这种痛苦谁特么理解啊!
但在踏入厨房的时刻,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厨房里,有一个完全不该出现的人。
安若香。
而安若香正站在放着陈氏平素所用药材的柜子前头,手上不知道捧着什么,正在往里头吐口水。
于是,安若墨当机立断,一声惨叫比打鸣公鸡还嘹亮:“啊啊啊啊啊!厨房有鬼啊!”
然后,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没跑出去几步,正撞进周氏怀里头。
安家虽然是地主,但院子也修得不甚阔大,灶房离哪一处都不远。安若墨那把嗓子往劈里喊的叫法,怎能招不来人?
而厨房闹鬼——别闹,你听说谁家闹鬼是在厨房里的?鸡窝里可能闹黄大仙,但厨房里出的能有啥东西招来精怪?难道用鱼干勾搭猫妖么!
周氏和安老爷子年纪都大了,睡的时间也短了。目下这个时辰,周氏应该差不多也起来了,若是比着之前的作息来看,此刻去逛一圈捡捡昨儿晚上下的鸡蛋,才是这老太太的习惯。如今听得“厨房里闹鬼”,小气得要命的周老太太会不过来看?
而安若墨就抖成一团地抓着周老太的袖子,颤声儿道:“祖,祖母!我……我娘放药的柜子前头……站,站着个素衣的女娃儿……我……”
周老太太一怔,一把推开安若墨,便进了厨房,而厨房里柜子前头,正蹲着个被安若墨一声惨叫吓得手抖撒了药,如今正忙着收拾的安若香……
“你一大早来这里出精倒怪!”周老太太原本便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孙女,先前想着她不过是来偷吃些东西,但见着她打翻的那些药材,心下哪儿有不明白的?面容不由更严厉了些:“你动你娘的药材做什么!”
“我……”安若香到底是没见过场面,脑袋动的再快,面上一霎的无措也暴露了她的真实意图:“我听说,娘早上要喝药……我便想来替她熬……”
“当真?”周氏虽然是个粗疏的悍妇,但再粗疏的人也可能突发细心,而悍妇的作风则给她的对手提供了巨大的压迫感……
“当,当真……祖母,我……我昨儿个惹您不快了,所以想弥补一二……”安若香解释道。
安若墨“惊魂未定”,心中却在冷笑,哟,惹了祖母不快,来弥补嫡母?这什么鬼扯的逻辑?
“真孝顺!”周氏冷笑一声:“招儿,把药收起来,二天请了郎中来看看!你娘这几天便不要用药了!左右也不短这几天!”
“可是……”安若墨仿佛看到了机会一闪而过,抓紧时间道:“祖母!裘姨娘劝爹爹这几日都在娘那里歇宿呢!这药……”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叫周氏也有点儿吃惊,不由追问一句:“什么?”
“裘姨娘好心,劝爹爹去娘那里歇宿,好叫娘有点儿盼头揣上个弟弟。”安若墨答得机灵:“想必也是裘姨娘安排三妹来为娘熬药的!若是断药几天,不是负了姨娘的好心?”
周氏看看安若墨,又看看安若香,一声冷笑:“去告诉你姨娘!老婆子看上长孙了,无论你娘养不养得出哥儿,荣哥儿老身都要亲自带着!她若是不许,咱们就去族长那里辩个明白,世上有不叫祖母抱孙儿的道理吗?!”
哎呀我的奶奶你太上道了!那一霎安若墨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周老太这人老心不老啊,这脑袋瓜子动的真比安若香还快啊!
但安若香并不明白:“什么?昨日祖母不就说了,要荣哥儿养在这边么?这……”
“你回去同你姨娘这么说便是了!”周老太沉着脸,又向安若墨道:“别成天惊乍的,不像个姐姐。过了年给你堂姐商定了亲事便该你了,哪家的姐姐有你这般疑神疑鬼的!香姐儿穿的明明是桃粉色衣裳,你怎么给看成素色的?还叫唤什么女鬼!叫人笑掉了牙!”
安若墨委委屈屈低了头,嗫嚅道:“那,祖母……药……还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