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面上显出几丝犹豫,却终究是不敢违抗丈夫的意思:“是……”
安若墨看着,心知必有蹊跷,却碍着安胜居和周老太太,不敢多问。过得不一会儿,安若香共陈氏一道来了,那模样却是叫安若墨大吃一惊。
什么叫憔悴,什么叫苦逼,什么叫看着就受了天大虐待……看看安若香这样子便知道了。她从小月子里出来的时候,原本便已然是憔悴得很了,可现下竟比当时还要显眼些。
那时候,安若香不过是精神颓废,游魂一般飘来荡去。如今,她却是活生生的面黄肌瘦,仿佛是逃难的一般。
怪不得陈氏犹豫……
以安若墨那随时可以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安若香的思维方式来说,她当下便反应出了安若香又做了些什么。有人看着,糟践别人是不成了,糟践自己可不是容易得很么?
想把自己饿成这熊样,一点也不难啊。那吴三家两个媳妇,能看着安若香不叫她乱跑,可总不能按着安若香给她灌饭食下去吧?又不是填鸭!三来两不来,可不就成了这副被陈氏虐待惨了的模样么。
见她这般,连周老太太都惊住了,更莫要说安胜居,登时便提起了眉毛:“来儿这是怎的了?怎么成了这样……”
“爹……”安若香算是学乖了,又或者是装乖了,此刻开口先哽咽,未语泪先流,两道泪水从眼里头直挂下去:“爹,我知晓错了,求爹爹和祖母……”
她仿佛是说不下去了,但安胜居看着陈氏的眼神,已然出离愤怒了,他问道:“来儿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现下成了这副模样?你这做母亲的,竟然一点儿也不关心她吗?”
陈氏当即便跪下了,道:“是妾身无德,三姐儿心思不乐,不愿用饭,妾身劝了也没有用……便想着放着她饿了总会吃的,却……”
“饿了总会吃?”安胜居道:“你这是为人母的做法么?她不吃,你便多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也便罢了……”
陈氏头也不抬,诺诺连声。安若墨听着,直恨不得指着安胜居的鼻子骂一场。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不是东西的男人,还真有她娘这样懦弱的女人!偏生还搭配在一起,看的旁人的肺都要炸了,他们两个还只当是寻常呢!
安胜居训了陈氏一顿,心意稍平,看向安若香:“来儿,过来,叫爹爹看看你……真清减了不少!”
安若香也不跋扈了,也不叛逆了,委委屈屈挨到了安胜居身边,一声“爹爹”叫得既眷恋又委屈。
安若墨的手指甲却分明掐进了肉里头。早该知道这样的不是吗,安若香这人虽然蠢,但不管作践自己还是作践别人都特别舍得……这样的混蛋,放在老实的陈氏身边,陈氏得吃她多少气?
说来做嫡母的疼爱庶生子女是整个社会都喜闻乐见的贤德,可大家却仿佛都一致地忘了,真正的“疼爱”,是关怀更是管教!如陈氏这般处处容让着安若香的,非但跌了嫡庶的差别,混了长幼的秩序,从长远来看也是不对的!
只是,父母的不是,做子女的怎么能说呢?安若墨便是有心想点醒陈氏,也只能寻个机会旁敲侧击。作为“有教养”的姐儿,她根本不可能直接和陈氏说娘你这儿那儿不对啊!
人活在古代,真特么的心塞……有话说不出心塞,有事不能做心塞,看着一个渣货一个贱货面对面秀父女情,更是心塞!
安若墨真是恨不得能当下出去,可看着这一幕心塞的想必不止是她一个人。老祖宗终于发话了,简直宛若及时雨:“哦?你知道错了?那你母亲怎的说,是你不愿饮食,劝也不听?”
安若香原本正在为安胜居扮演一个饱受正房夫人欺压却不敢言语的可怜庶女形象,听得老太太此言,先是一怔,复又泪水涟涟,道:“想到先前做下的错事,来儿一口也吃不下……从前当真是太过无知,否则断断不至于叫祖母与父亲如此操劳……”
她说着,便向后退了一步,要给周老太太跪下磕头。老太太却冷哼一声:“罢了吧,别麻烦你了!老婆子没念过书,却也知晓,有一般道理,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若真孝顺,便会老实反省着!既不该饿坏了自己,叫你爹心疼,也不能这般委屈,让你母亲蒙冤!”
“祖母,我……我只是见得爹爹,心思……”
“你心思不平。”周老太太眼光多毒啊,冷笑道:“真像你说的,仔细反省了,知道自己错了,此刻见得你父亲,便该好好磕几个头,显出像样人家姐儿的模样来,叫你爹放心!如今你是什么情状?一脸委屈,就像是叫大婆欺压了的贱妾一般!你真要是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啊,断断不会将话只说一半,有意引得你爹叱骂你母亲!”
“娘,来儿也知道错了……”安胜居忙出来打圆场:“无论来儿如何,都还小……”
“小?你差点儿都做上外祖父了,她还小?”周氏瞥了安若香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我看啊,这三姐儿真是个有造化的。生下来是正经人家的姐儿,却不知从哪儿学了一手贱妾才要的争宠吃醋本事。也好,那唐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脏的臭的往一个坑里头搅,只今后再别出来歪缠了便是!”
安若香之所以成了这个样子,必然是为了有一天能在安胜居面前黑一把陈氏——毕竟,饿成什么样子,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安胜居真要是不来,她也不会把自己饿死,但万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