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二日早上,安若墨才知晓了昨日前头的人群为何奔逃——那一路向前,路边正有一座宅子,宅子主人姓什么她倒也没注意听,只知道是个有钱的人家罢了。昨日元宵观灯,他家的女眷不知怎的,行看了半路便折返回去,可就在眼见着要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有人从那墙里头掷出血淋淋一颗人头来。
那一家女眷定睛看去,不是自家的老爷又是谁,登时悲哭尖叫四下奔逃。也不知是不是这动静扰着了宅子里害人的人,围观群众但见一道黑影窜将出来,认人倒是极准,在一众人中独选了那一家的夫人,径自冲上去,一柄飞刀直直戳入那妇人后心,当即便断了气。
这游玩的人丛,当时看到那颗人头已然惊得不轻,见得当众杀人,更是哗然恐惧,纷纷狂奔逃窜。
若是理智地想一想,这大过年的行凶杀人,十之□□都是结下了仇,有心来找晦气的。可换了谁看到这么一出命案现场能冷静?最靠近案发现场的人当即放弃了看热闹的传统习俗,掉头就跑,左右跑在最后的人不会被人推倒踩死……但前头尚且来不及转身的,磕着绊着跌倒的,便很难逃出生天了。
待得天明消息传出来,当真是听者惊心——那受害的一家人,没出门的男子一个不剩,统统死了个干净,家财细软却是没人动用。而那些出门看灯的女眷里头,夫人是没了,老爷的几个妾共两个还没出阁的姐儿活了下来,却俱是没主意没本事的女人,整日里只知道哭。
至于流年不利被踩踏致死的无辜群众,算下来共有十三人,重伤轻伤难以计数,官府也懒得搭理,自己寻人讨药治骨伤也便罢了——出这样的事情,官府还要和上头交代,谁有心思和你升斗小民算计治安不好引发的人身伤害赔偿金?换句话说,从那般灾难中活下来,你就够幸运的了,还要官府管你凑热闹被踩出的伤,在这种情形下显然是给脖子上头的欠抽行径……
而这一夜的死伤还不仅止于死伤而已。关于那位倒霉催的人家到底为什么突然便遭了灭门血案,单是安若墨跟着周七姐就听了四五种说法,实在是不能取信其中的任何一个。城中所有的富户却是个个人心惶惶——那杀人的没有动钱财,多半是为了报仇,可是谁能肯定这帮子高来高去连官府都抓不到的凶手真的只是来寻仇的?万一他们发现杀人如此简单,杀上了瘾可怎么是好?
就凭这些富户家里头的下人,对付几个蟊贼还能凑合,对付这般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主儿,那是鸡叨黄鼠狼——找死。
于是,一向很有安全感的富人老爷们着急了,他们纷纷找到官府要求破案。周家的老爷倒是没有和那些个做买卖的修地球的一起去官府示威,毕竟周家还是官员家庭,不好表示出对领导的不信任——但周家的下人小厮们也一大早就被老爷叫去了前厅训话,说的是什么,后宅的女眷们都不知道。
这么的,一帮同样心惊肉跳的女眷便悉皆聚集到了老太太房中,一伙子人凑在一起,也好壮壮胆。安若墨原本是打算今日回家的,可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城门都封了,她想回去自然是并无可能,便也跟着周七姐与安若砚一道,去了周家那位老菩萨的房中说说话,好找个心理安慰。
老太太年纪大了,见过的风风雨雨也不少,但奈何生在太平长在盛世,这般血腥的灭门案子,便是听说过,又如何会比得上这一遭发生在身边更悚人的?对着一众媳妇孙女,也只是摇头,叹道:“真不知那蒋家造下了怎样的冤孽,竟然损了整整一门!一个男丁都没了,这可是断了香火了……”
“蒋家不是刻薄得很么,”却是周家一位姨娘一边给老太太捶腿一边道:“连着养出的儿女都跟着一门心思害人,谁知道是不是他家那几位少爷在外头招惹出的祸事?”
“再大的祸事,总不致害了人满门去。”老太太慢慢摇摇满是银丝的头,道:“倒是安二姐儿,来咱们家里头原本是看看灯,凑个热闹,却遇到了这般晦气事——明儿个城门要是开了,七姐儿便带着安二姐去寺里头烧烧香,求个福气罢。”
“娘!”周七姐的母亲急了:“这如今凶犯还不曾抓到,怎么敢叫七姐儿和安二姐一道出去?”
周老太太挑挑眉,屈了食指在自己脑门上敲了敲:“那多半是来寻仇的,与咱们何干……罢了,便是一丝一毫的险也不要冒才是。”
这时候,周七姐却插了一句嘴:“祖母,娘!那蒋家,莫不就是……就是哥哥那位同窗的后母娘家?”
安若墨听得这一句,只觉得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哥哥那位同窗的后母的娘家,这七转八弯的关系,说到底也就是唐蒋氏的娘家?
而几位长辈还都点了点头,周七姐的娘更道:“这么的,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去吊唁呐。到底一来是邻近的,二来蒋家也没个孙儿了,只剩下姓唐的外孙,偏又是同窗……”
“是该去,去也只是因了邻近……什么唐家的外孙,那唐家的大少爷,和我孙儿一道念书的,可与这蒋家有半点儿关系没有?那姓唐的外孙该来,也是唐……唐什么来着?二姐儿知道!就是那个在你们锦西县作孽,还和你那庶妹订过婚的……”
“唐书珍啊?”安若墨不好再装死了,假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关心地应了一句。
“是了,就是这小子。人人都说是个只会斗鸡走马的,”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