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跟看见救星了似地,奔了过去,指着贾环对贾老太君说:“老太太您可来了,您倒是看看环儿都干的什么事儿啊?刚才他还拿着把剑,说是要杀了我再去杀宝玉呢?估计是嫌着我们娘儿俩个挡着他的道儿了。”

贾环无语望天,对某个名义上是母亲的女人的脑残言行表示无奈,不过他才不屑于去向贾老太申述呢。作为一位臭名昭著的偏心到胳肢窝人士,贾老太只会做出比王氏更脑残更令人发指的判决。

果然,贾母狠狠地瞪了贾环一眼,对王夫人沉声说:“先把你家外甥的事情撕罗了开,再来收拾我们自家的孽障不迟。”

王夫人这时候才不得不服气,姜还是老的辣啊,看老太太这气场,把六亲不认的大混球薛蟠都给镇住了!

贾母将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中气十足地说:“薛家那外甥,你牛得很啊,砸了你亲姨母的屋子还不够,还要去砸宝玉的屋子。你有砸那些哑巴东西的气力,不如来砸我。有我在这里,断不许你如此无礼取闹。”

说着,贾母头一偏,对搀扶着自己的丫鬟琥珀说:“你去将薛家姨太太请了来,就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她儿子居然砸了她亲姐姐的屋子。话说薛家大外甥,你砸自己的姨母,还有一丝儿人的热乎气没有?”

“哟呵”薛蟠怪叫了起来,说:“老货!嘴够毒的哈。老子就不是人,老子就六亲不认,只认得钱,你们有本事在这里挺腰子,不如赶紧把地缝子扫扫,给老子把钱凑出来!”

薛蟠本来还犟头犟脑地要继续顶撞贾母,见贾环冲着自己猛使眼色,才醒悟了过来,忙命手下豪奴拦住琥珀不让走。

薛蟠手下的一个豪奴对着琥珀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扇过去,嚣张地放出话说谁敢去骚扰薛姨妈,就立刻放谁的血,卸了那告状的人的胳膊腿儿,有胆子大的尽管来试。

贾母气得用拐杖连连敲打着地面,颤抖着声气骂道:“没王法了是不是?在我家里打我的人!去!请不来薛姨妈来讲道理,就去那边府里请咱家大老爷来,总要有个管得了的人来管管!”

薛蟠斜着眼说:“哟,要搬救兵啊?老货,跟你说,凭你天上说到地下,欠账还钱都是天公地道的事情,你请谁来说都不能翻出这个理儿去!”

说着,薛蟠便命那抓住琥珀的豪奴,说:“押着这臭丫头去荣国府请他家大老爷来便是!老子抓着满满的道理在手,还怕了谁不成!”

贾赦正在荣国府上房里欣赏新购置的古董花瓶呢,见贾母身边贴身伺候的二等丫鬟琥珀跟屁股后面有恶鬼撵着一般冲了进来,一见贾赦便“噗通”一声跪下,惊魂不定地说:“大老爷,不好了!老太太……”

贾赦心里一惊,心想,不会吧,我不过是躲了一段日子没去见老太太,老太太就要归位(死)了?

问明白了琥珀贾母不是要死了,而是被气得半死,贾赦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说:“我去也不起作用啊,我也穷着呢,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替她们还债。”

琥珀在地上连连叩头,说:“还债什么的暂且不管,大老爷您先把薛家大爷弄走了是要紧,好叫老太太安生下来。这大冷天地,要把老太太气出毛病来,奴婢们怎么担得起?求大老爷了。”

贾赦哪里会去理会一个丫鬟的哀求,不过他转念一想,薛蟠来讨账将二房的新宅子砸得稀巴烂的热闹场景倒是去看看也无妨,顺道儿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安抚一下老太太也好,便说:“好吧,老爷便随你去看看。”

到了王夫人的院子,贾赦见着这里的战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惨烈:桌子斜椅子歪,残胳膊断腿一般凄凄惨惨地竖在地上;坚硬的琢花地砖上满是各种瓷器物什的碎片,要小心地绕开走路,不然怕被划破脚面;雪白的墙面上两个歪歪斜斜的粗黑大字“还钱!”;仆妇们都被打残了一般,要么躺在地上呻|吟着,要么捂着脸上或身上的伤处,一脸惊恐地缩在一旁,无人敢冒着薛浑人的怒火来收拾打扫房屋。

面对瞪眼直脖的薛蟠,贾赦其实很想摸摸他的脑袋,赞一声“干得好!”,可惜,当着一脸冰霜之色的贾母,贾赦只得装模作样,违心地呵斥薛蟠说:“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看砸成这样,怪可惜了的。”

薛蟠犟着脖子说:“少跟老子摆长辈的架子!老子通不认的!老子眼里没有坑了老子的钱的长辈!要想好好说话也行,还了老子的钱再说!”

贾赦也是个嘴毒的,要是往常,他绝对要回骂说:“一口一个老子,你那真老子在天上听见了可是要哭的。哭什么?哭他自己命短没来得及教导你个龟儿子!”可是现在,贾赦却故意装出一份理屈词穷的样子来,说:“人家要还你钱的呀,只是晚一点罢了。弟妹,你说是不是?”

王夫人忙点头不迭。

薛蟠嗤笑一声,说:“得了吧,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就赖着她是我姨妈的身份,又欺负着我娘的性子软,架不住她两句好话,成日里赖着,赖得老子都没钱说媳妇了。老子本想着娶了她家的女儿便当作折了一年的利钱了,谁知道这老娼妇嘴上答应着,转身便叫女儿逃婚了,现在又拿话来支吾,他妈的你真当老子是泥人儿好搓弄啊?老子的面子都丢光了,今儿不出一口恶气誓不为人!”说着,便又叫豪奴将一间耳房的门砸开,在里面乱砸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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