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三兄妹聚在一起吃晚饭。
黛玉管了半年的家,眉目之间渐渐褪去了以前娇怯怯的情态,说话行事不慌不忙,还很会照顾林猷,完全是一派长姐风范,倒是林猷,故意在黛玉面前撒娇弄痴地,看得林默都代他累得慌。
席间没有长辈,便以兄长为大,林默坐了主位,林猷和黛玉便分别在他的两侧落座。一时,林默见菜肴差不多上齐了,便招呼弟弟妹妹们,说:“来,开始吃吧。京菜油腥气重一点,倒是咸鲜味香,妹妹尝一尝,若是不喜欢,一会儿还有冰糖燕窝羹,我吩咐厨房专门为你做的。”
黛玉忙谢道:“多谢哥哥费心。我并不挑食,只是食量小些,哥哥不必专门为我另外费事。”
林默微笑着说:“不费事。都是一些人家送的药材食材,我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少,白放着也霉坏了,正好翻出来,叫你们帮着吃。”
黛玉在扬州的家里原是照顾惯了林猷的,此时正给林猷夹了一个罗汉大虾到碗里,听哥哥言笑晏晏,态度可亲,便也顺手夹了一个大虾到林默碗里,温婉地说:“哥哥也要自己贵重身体才是。我和猷儿还可以互相依靠,哥哥一人在京城,却是万事都要靠自己,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林猷抿着嘴笑,说:“是啊,哥哥该找个嫂嫂才好,嘿嘿,到时候又多一个人给我夹菜了。”
林默一下子被“嫂嫂”两个字呛住,便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脸上泛红,惊得黛玉和林猷都停下了筷子,各自离座。黛玉忙命丫鬟端一杯白开水来,林猷则捏起小拳头给哥哥捶背。
林默咳了几下子便好了,一把揪过林猷,疾言厉色地说:“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没长手吗?自己不知道夹菜,大模大样地要姐姐给你夹,摆什么大少爷的谱?”
林猷吓得直眨巴眼睛。
林默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白水,饮了一口,又接着教训他:“本来就是‘儿要粗养,女要娇养’,何况你我两个都是无父无母的,越发要自己肯吃苦知道上进才好,你成日扭缠你姐姐做些娇样子做什么!”
林猷完全不知道就是他刚才的一句“嫂嫂”惹翻了林默才招来这一场祸事,心里悲愤大叫:不是咱们说好的叫绛珠仙子走下神坛,多做些俗事,才好多沾染些人间的烟火气吗?
接收到林猷不服气的眼神,林默便回瞪回去,又在他脖子上拍一记,说:“还不服气?我说的难道不是道理?”
好吧,这家里你最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林猷委委屈屈地垂下小脑袋,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哥,你看我小小年纪就知道生活不易,在喜怒无常的老哥你手下讨生活尤其不易。
林默又望着黛玉说:“你以后吃饭别给他夹菜,这规矩看着就不好。在别的大户人家里,未出阁的小姐都是娇客,因着在家里的日子呆不长,怎么尊贵也不为过的。咱们这里没有长辈帮着立规矩,都是乱的。要再过两年,你嫁去王家,岂不叫人笑话?”
黛玉讪讪地说:“我想过两日去外祖母家,到时候留意观察着她们府里的行事礼仪。”
林默微微撇嘴,想着毕竟是妹妹的外祖家,便马上正了脸色,说:“你外祖家的规矩虽然大,却是浮于表面,并未落到实处。我上次去了一次,冷眼看着,竟然还不如一些小家子有规矩。别的不说,就说你前些年去贾府居住,你外祖母竟然不专门给你拨出一处住处,只叫你和贾宝玉混在一起住她的住房外侧,就十分不妥。我当时听着就和你外祖母吵了几句,她还说你那时小,混着住无碍,又说将来就是打算叫你和那贾宝玉如何如何的。这话好生糊涂!男女七岁就要分席而坐,何况她们还大言不惭地说你们是一张桌子吃饭,一张床睡觉长大的,如何亲密之类的云云。这些话要是传到王家人的耳朵里,你往后还怎么做人?你的公公婆婆又要如何看你?”
一席话说得黛玉白了脸,不知所措地用纤细的手指扭着衣带扭了半日,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林默说:“好了,别哭了,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林猷撅着嘴说:“那咱们不去贾府了,就在家里老实呆着,陪陪哥哥就好。”
林默说:“去看看自然是要去的,毕竟是妹妹的亲外祖家,只是我连日繁忙,就不能陪着你去了。”
黛玉摇着头,说:“不必要哥哥陪着,我也就是略坐坐就回来。”
林猷忙在一旁表决心说:“有我陪着姐姐,叫贾宝玉那个渣渣远远地就给我爬开,不然我就跟灭害虫一般将他灭了。”
林默拍拍他的头,说:“那也不必。咱们林家是书香门第,子孙都该是行为的典范,就算贾府的人有些失当之处,咱们点到为止就是了,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因着刚才说的话都是贬低贾府的,黛玉不禁面上做烧,垂了头。见黛玉脸上有些发讪,林默恐她沉心,便又宽解她说:“就是住下几日也无碍,刚才是哥哥话说得急了,不过‘话糙理不糙’,妹妹以后要多留着心眼,咱们而今都没有知心的长辈帮着提点着,只有自己诸事都谨慎再谨慎了。还有,妹妹来了这几日,贾府那边该是知道了吧,怎么他们倒像是不闻不问呢?倒没得赶着去讨好的!你先不必去,我给贾琏递个话再说。”
黛玉忙答应了。
兄妹几个又好生坐着吃饭,席上就如同一些大家子一般,三人安静吃饭,四周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