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钊面色淡然,处变不惊,反而微微笑了笑,说:“臣弟感念圣上美意,却恕难从命。”
淳于钜翻脸不悦,说:“堂弟,你不要给朕扯什么妻丧守孝的借口!这个结亲大食国,可以还我边境百姓以安宁,是忠君爱国之举。自古忠孝不两全,一个没过门的媳妇而已,你为她守了大半年的丧期也就尽够了,还是要以为国尽忠为先。”
淳于钊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地说:“正是因为要为国尽忠,臣弟才要力拒这所谓的和亲。自古以来,从来只听说和亲公主,从未听说有和亲亲王的。女子和亲往往是迫于形势,男子和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后世之人难免要嘲笑我朝无人,须眉男子不以武力征服外域蛮夷之国,反而以身事敌。若是这风气从我朝开始开创,圣上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窃为圣上所不取。”
淳于钜狡辩说:“非也非也。朕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和亲亲王比和亲公主更加有利于我朝。堂弟你想想,天下女子皆水性,嫁夫自然随夫,女王自己也说会与王夫共享王位,共治国土,那你去和亲的话,至少就掌握了大食国一半的治国大权,另外,他日女王生下子女,还是我大晋朝的血脉,岂不就等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那大食国给鲸食吞并了吗?”
说着,淳于钜哈哈大笑,对自己的说辞十分得意,又加一句说:“那可就算委屈堂弟你一个,幸福天下千千万啊。”
淳于钊微微偏头,看到站在一侧垂手侍立的林默眼中分明闪过一丝痛苦,想到自己来之前林默就已经听闻了这件事,必定是心中愁肠百结,淳于钊不禁心中怒气尤甚,也不再对淳于钜虚情假意地客气了,转而冷笑着大声说:“圣人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若是那样的臣服,反而叫国人不安,埋下祸乱之因果。其实,臣弟以为,要想获取真正的臣服非常简单,臣弟虽然不才,愿意请军三万去战,定要将那什么女王擒来,到时候圣上若是喜欢,留下她为奴为婢均可。”
这就是讽刺淳于钜调兵遣将,将国库几乎掏空了还打不下个大食国,现在却玩出花样来,要叫堂堂缙王世子去和亲。
淳于钜当然不服气,正想仗着自己的皇帝身份再说两句,却见淳于钊眼里满是冷意,一串冰渣子一般的话语从他的薄唇中掷地有声地砸下:“圣上!蛮夷之女,未经教化,怎堪为妻!若是圣上执意如此,便是有意要折辱臣弟了,臣弟想问一句,圣上与臣弟乃是至亲的堂兄弟,臣弟娶了胡女,折了脸面,圣上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呢?”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堂兄弟两个不欢而散。
林默夜间又悄悄地去了那处街道上的小店铺,果然淳于钊在那里等着他。
林默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事?”
淳于钊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脊背,好叫他不要着急,又无奈地说:“我本来都走出了十来里路的,太皇太后忽然想起来她有个给我父王的要紧东西忘记拿了,便又叫人赶了来叫我回去拿,这才耽误了,正巧遇上这事。”
林默一脸忧愁地说:“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淳于钊说:“其实他不是针对我,是针对我父王。嗯,这些都是小事,他就是不敢拿我父王怎么样,才会做出这么些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林默郁闷得想要挠墙。
淳于钊凝视着林默,说:“所以,我上次才和你说我们的交往必须要避讳两个人,一个是我父王,一个就是他。”
林默点点头,又蹙眉问道:“他这样做,是不是疑心你父王要对他不利?”
淳于钊说:“也许吧。好吧,我不瞒你的话,基本上是这样。”
林默想了想,又问:“他的疑心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那你父王会不会对他不利呢?”
淳于钊说:“这个话,我父王只对我一个人说过,连我母妃和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不知道。今天,我告诉你,你自己去领悟。有一个修炼阴阳之术的和尚,学艺不凡,自称有经天纬地之才,必能辅佐一代帝王。可是,他却四处游历,直到鲁南。某次天缘凑巧,见到了我父王。本来我父王对这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僧人根本没留意的,那僧人却突然开口说,他要送我父王一样东西。我父王富可敌国,他能送什么呢?他说,他要送一顶白帽子给我父王。此人现在是我父王的座上宾。”
林默懂了,缙王本身是王爷,“王”字上面加个“白”字,可不就是“皇”字吗?缙王确实有不臣之心。
林默内心泪流,这可怎么办啊。
淳于钊直直地凝视着林默的眼睛,轻声说:“我本来是不想你参加科考的,就是怕有这么一天,你考上了,就等于是他的人,于是,和我处在不一样的阵线上了,也许变成敌对的一方。可是,我还是不想叫你十多年的愿望和理想付诸流水,所以,便由着你去考了。”
林默握住了他的手,为着他的体贴知心。
淳于钊低声说:“我当然是希望你‘泯然众人矣’,越不招人注意越好。可是,你是这么出众,今天就已经上了金殿,想来以后必获重用。”
林默说:“你为什么不这时候要求我报恩?要我做你们的眼线?”
淳于钊回握住林默的手,说:“任何时候,我都不要你涉身险境。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