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脚步一滞,却未回头。
王瑜见是林家未出阁的小姐,为着避男女之大嫌,此地不宜久呆,便低声对林默说:“林公子且先料理家事,我带着涉案人员回衙门再说。”
林默点点头。
贾琏见真要被带往衙门了,心情也是一瞬三变,最后不禁撮着牙花子发了狠劲,心想我堂堂国公府里的公子,居然要像贩夫走卒之流一般被人推搡着带往衙门问罪,这面子可丢大了,往后还怎么做人!现在求林默是无用的,不如威吓威吓这个官儿,叫他不要傻了吧唧地偏帮着林默,倒是要想想他若是得罪了我贾府,以后在官场上怎么立足!
贾琏之所以有这个底气,全靠着他那作京营节度使的老丈人王子腾,话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比较家大业大却走下坡路的贾家,倒是兵权在握、如日中天的王家权势更为显赫。
贾琏倨傲地微抬着下巴,说:“这位大人,请问你官居几品啊?”
王瑜先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听明白了贾琏的用意之后,便唇角微微勾起,上下打量了贾琏一番,似笑非笑地说:“本官乃是正五品扬州知州。怎么?贾公子有何指教?”
贾琏很有派头地拱拱手,说:“那咱们差不多嘛,在下亦是从五品同知,也算的上是朝廷命官。”
王瑜挑挑眉,看着贾琏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玩味:“哦,那敢问一句,贾公子是哪一年的进士?现在官居何职啊?”
贾琏语塞,登时面上有些泛红:他这官儿原是花钱买来的,不过是个虚衔,哪有正经八百的官儿做?不过是在家里帮着料理家务罢了,有个从五品同知的名头,只为着听着好听,在外面也可以忽悠忽悠人。至于进士什么的,那是门都没有摸着的。别说打小就不爱读书的贾琏了,就算贾府里最被看好的贾珠,也不过是只中了个举人,就被贾府上下捧得跟文曲星下凡一般,可惜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考进士呢,贾珠就得了痨病一命呜呼了,也不知道贾府往后还会不会祖上冒青烟,考出个进士什么的来!据贾老太君瞅着,贾宝玉很有希望,因为是从小儿衔着一块美玉出生的嘛,这样的天降祥瑞要是还考不上个进士就奇了怪了!
看着贾琏呆怔当场、不上不下、尴尬万分的模样,王瑜的目光立马变成赤|裸|裸的蔑视和嘲讽。
在王瑜这种鞭子一般审视的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贾琏恼羞成怒地说:“不是凭本事考的官儿又如何?老实跟你说,我们贾府有的是钱,将来一准买个比你这官儿大得多的实缺,再者,我家老丈人现今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现在做着京营节度使,他跺一跺脚,这扬州地面都要抖三抖。你对我无礼,就是打他的脸,将他的面子往地上踩!他要是动了气,别说你这乌纱帽了,连人能不能囫囵着回老家都成问题。你可要好生掂量掂量!”
王瑜先是鄙夷地冷笑,后来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深,说:“贾公子这一说,本官是越听越心惊啊。”
贾琏得意地一扬头,说:“知不知道这地方上有个叫‘护官符’的东西?‘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以我们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了。现在为了林默这小子,你得罪我一个不要紧,得罪了我身后的‘四大家族’,唉,我还真为你的仕途担忧啊……”
王瑜听了仰头大笑,随后,浓眉竖立,朝着半空拱拱手,大义凛然地说:“担忧是真担忧,不过,本官自幼熟读圣贤之书,在这里为官,就立誓要尽心尽力办差,方上不负圣恩,下不负黎民,至于你说的那什么一跺脚就要叫扬州地面抖三抖的大官,什么听着名头就要吓人一跟头的‘四大家族’,本官一概不知道、不关心、亦不惧怕!”
林默也看着贾琏的丑态发笑,说:“贾公子知不知道一句话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不知道就不要出来献丑了。王大人的进士固然是自己考的,可也不是就像你想的那般毫无根基。王大人的父亲乃是礼部左侍郎,简在帝心的人物,王大人不过是不想仰仗令尊大人的庇护才特意要求外放历练的,你还真以为人家不过是贫寒举子出身、没有背景就肆意欺压吗?”
贾琏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煞是好看。
王瑜脸一板,威严地说:“刚才本官念着你是国公府的公子,还留了几分面子,没想到你胆大包天,居然仗势压人,威胁起本官来了,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王瑜转头对林默说:“我出来得匆忙,没带几个人来,劳烦林公子派个人去衙门给我叫些皂役来,我要给这厮上了枷锁再带走,叫他长长心眼,看往后还敢不敢狂妄了!”
林默自是答应,说:“大人原是为着晚生家里的事情奔波,晚生感念于心还来不及,何谈劳烦!”
张爽在一旁说:“王大人的高风亮节叫卑职等也叹服。卑职刚才还在想,若是王大人被这厮威胁得吓软了声气的话,卑职就要出来主持公道了。卑职是个粗人,跟着缙王打打杀杀,素来眼里是没什么王法的,只知道惹恼了我放在心上敬着的人,绝不能轻易饶过。”说着,便亮出了在靴筒藏着的一把雪亮的匕首,晃了晃,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贾琏一缩脖子,彻底蔫了。
林如海说:“好,好,好